第四十三章 拖下水(二更)(2 / 2)

下一刻,陸縱毫不猶豫地撲通一聲雙膝跪下,聲音一瞬間都嚇得沙啞,他懇求道:“求你彆跳……”你回過頭看我一眼就知道了,我不是要傷害你……

雲飛鏡正害怕晚一秒就被他捉住,哪敢花那個時間回頭。

等不及他把這話說完了,雲飛鏡已經義無反顧地從窗框上一躍而下。

霎時之間,陸縱隻覺得自己腦袋裡嗡地一下,好像同時有一萬麵巨鼓被人齊聲槌響。

這畫麵,和當年她為他引開那些綁架犯,奮不顧身地跳下斷崖時一樣,和他午夜夢回時無數不得擺脫的噩夢與罪孽一樣。

和這些年來,反複閃回在他眼前浮現的,最最深重的絕望一樣。

她後頸的那隻青色蝴蝶撲閃了一下翅膀,然後毫不猶豫地,流星一般劃過陸縱的視線。

那一刻,陸縱眼前猛地被血色覆蓋。

他眼前有血光來回閃動,大腦眩暈地仿佛失明。

陸縱摸索著地麵,歪歪扭扭地站起來。他機械地清了清喉嚨,過了片刻才發覺出來,自己舌根底下,竟全是一股濃重的鐵鏽味。

陽光透過落地的玻璃窗、高大的彩色穹頂透過來,將這座圖書館照亮猶如天堂。

這幾乎是雲飛鏡夢裡才能想到的地方,而現在,奇跡般地,它當真出現在她的夢裡,可觸感和視覺竟然都這樣真實。

每一本書都被貼上了編號,分門彆類地擺放在不同的書架裡。在入口處有一台電腦,雲飛鏡能用它查閱到自己想要書籍的位置——當她搜索了一個書名以後,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之下,將會浮現出一道紅色的箭頭,一直引著她找到路。

這讓這個突然出現的圖書館多了幾分玄妙意味。

那台電腦的功能很簡潔,除了搜索書籍之外,還可以給這片獨特的空間設置背景音。

雲飛鏡選了一種叫做“靜謐密林”的音效,很快,整間圖書館裡就充斥著一股清新的水澤味道,風吹樹葉的簌簌和清脆的鳥叫聲好像透過窗戶玻璃傳來,所有的一切都那麼讓人愉快。

而且這個圖書館的布置似乎也可以按照雲飛鏡的心意來。

就在她低著頭,心裡短短地轉過一個“米色的書架似乎更有韻味”的念頭時,全場的書架就整整齊齊地換了一個顏色。

雲飛鏡一抬頭就看到這個,當場嚇了一跳。

在發現了自己對圖書館有一定權限這件事後,她還做了一點彆的實驗——比如說,在幻想中描摹出一張桌子。

她成功了,一眨眼之後,入門時的空地上就出現了一套桌椅,正是雲飛鏡想象中的那套她最熟悉的書桌。

雲飛鏡沒忘記自己十三天後的區考。在確認書桌可以憑空出現後,她甚至還點名要了幾本練習冊。

這回的驚喜就更大了——圖書館裡專門開辟出了一個書架,書架上擺滿了各色成套的習題和秘卷,還非常貼心地搭配了演算紙和筆。

這個書架要是給普通學渣看了,恐怕恨不得頭疼地暈過去,雲飛鏡卻激動地雙眼放光。

在甚至從書架上翻出一套外校老師自己出的,絕不外傳的壓箱底題後,她簡直想捧起卷子來親上一口。

獲得這個圖書館的美好下午,雲飛鏡秉著準確、仔細耐心的實驗精神,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儘力控製好了變量,拿這個圖書館連續做了幾個實驗。

通過這些實驗,雲飛鏡大概確定了幾件事。

首先,進入圖書館的可能是類似靈魂或精神體一類的存在。

這不止是因為圖書館裡的她身上沒有那些新受的擦傷,才脫臼接好的手腕也非常靈活。更因為哪怕她特意在圖書館做了平地撐,重新回到校醫院後左腕也不刺痛。

其次,她對這個圖書館有一定的控製權限,包括但不限於改變構造,憑空加物等等。

第三,圖書館裡的時間和現實是一比一的,她沒有因為多了這個圖書館而憑空多出無儘的時間來。

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在圖書館裡的精力格外集中。而且,泡圖書館這件事,甚至可以代替睡眠。

她在裡麵做了一道燒腦的物理難題出來以後,竟然感到自己精神奕奕,仿佛剛剛睡了一個再好不過的覺。

把做難題這件事,換成背單詞或者背古文也是一樣的。

這說明這種精神的增長和她的作為沒關係,隻是這個圖書館的附帶屬性。

換而言之,她雖然沒有因為圖書館憑空多出無儘的壽命,但她可以完美地擁有一天的二十四個小時。

這簡直太好了。

不過,為什麼是她擁有了這個圖書館?

雲飛鏡躺在校醫院的床上思考這個,突然回憶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一件事來。

她很小的時候跟著媽媽,過的顛沛流離,大部分的記憶都如同浮光掠影一樣不太清楚了。

但有一件事,因為格外地驚險、刺激,回想起來也特彆後怕,所以她還記得。

當時她和媽媽在一個非常偏僻的荒郊暫時落腳。那時候母親的精神狀況好了一些,她會親昵地叫雲飛鏡小鏡子,也會拿著自己的寶石發卡和玉,給雲飛鏡講一點她能想起來的事情。

而雲飛鏡從那時候起就已經非常調皮,喜歡到處亂跑。

也就是那段時間,她從狗洞鑽進一個漆黑的廢棄倉庫,然後從裡麵找到了一個被綁架的,年紀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

後來的事情說起來都是運氣。她真的成功地幫助那個男孩逃出倉庫,可惜半路就被壞人們發現。

可能是因為要照顧媽媽的原因,她從小就很會拿主意。在極端的驚險條件之下,六歲的她當機立斷地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讓手腳發軟的男孩脫下了他的連帽開衫外套,把對方藏在石頭和密草的後麵,然後自己穿上了那件外套,把衣服上自帶的連帽戴上,兩條帽繩勒得緊緊的。

這樣帽子隻要不滑下來,那些大人們就看不到她軟軟的長頭發,也不會發現自己認錯了人。

可是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考慮事情總不夠周全。

一開始,雲飛鏡隻是想被他們捉住之後,再告訴他們認錯了人。

但後來她發現不是這樣的。

或是是身後那群人格外凶悍的氣質,或許是察覺危險的天性告訴雲飛鏡這事不對勁。她甚至不敢停下來腳步,生怕被他們發現人換了。

她感覺身後那群人確實是會殺了她的。

純粹就是在慌不擇路之間,她一腳踏空落下了斷崖。

但也就是在那瞬間,她好像整個人都來到一處白茫茫的奇妙空間,自由地在裡麵上浮和下移,如果想的話,甚至還能吹出彩色的泡泡。

她當時有考慮過出去,可是再想想外麵那群很凶的壞人又有些猶豫。

就這樣,在猶豫和思索之間,她竟然慢慢睡著了。

等再醒來的時候,雲飛鏡發現自己躺在山崖底下,身上帶著幾道已經開始收口的劃傷。

在朦朧的夜色下,她摸索著石徑,從一旁的山坡上慢慢攀爬到崖頂,然後一身泥巴地回了家。

到底是小孩子不懂事,冷颼颼又陰沉沉的夜晚,她全程竟然一點沒怕。

再後來,她很快就和媽媽一起搬走了。

長大之後,雲飛鏡偶然回顧起這樁驚險的往事,都覺得自己應該是掉下去摔暈了,什麼奇妙空間和彩色泡泡都是大腦編織出的幻想。

小孩子身子軟骨頭輕,她可能在崖上哪兒掛著緩衝了一下——新聞裡不也有六歲小女孩從十三樓跳到六樓,隻受了輕微的皮肉傷嗎?世上還是有奇跡的,人體未解之謎也不稀罕啊。

再再後來,雲飛鏡就把這事給忘了。

然而直到現在,她才重新把此事回憶起來,同時還懷疑起另一件事——她是不是從小就有這個空間,圖書館也並不是憑空出現?

沒等雲飛鏡想得更深一些,醫務室外突然傳來了爭吵的聲音。

“同學,裡麵有病人正在養傷,你不能進去。”

“你給我讓開。”陸縱那咬牙根發著狠的聲音很快就傳過來,“我是來探病的!”

該死,這條瘋狗怎麼就陰魂不散。

雲飛鏡一下子坐起來,眼睛已經忍不住往窗戶上瞟——她真不想一天作兩回死,但她真沒想到陸縱會追到這兒來。

女校醫幾乎是在尖叫了。

“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在我值班的醫院裡,不允許發生這種事!”

雲飛鏡飛快地下床把醫務室的門反鎖了兩道,緊張地聽著門外的動靜。

一陣清晰的拉扯聲透過門縫傳來,過了一會兒,可能是陸縱沒扭過女校醫的堅持,也可能是這人的狗膽還沒大到敢揍老師。

他悶悶地說:“我真是來探病的,我帶了花。”

女校醫寸步不讓:“你現在就離開,病人對百合花粉過敏。”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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