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扇怯怯地抬起頭, 柔軟的唇瓣微啟,輕喚著:“蕭郎。”
蕭與璟背朝著日光,柔和的光芒傾灑在他的肩膀, 將他的麵容模糊,看不清神色。他伸出手掌, 手腕處赫然掛著一條綰色腰帶。回府的路上,蕭與璟想不出該如何處理這條腰帶,總是攥在手心是不像話的,他垂眉深思, 最終將細長的腰帶纏繞在手腕處, 打上一個簡單鬆散的結。
此時,這條綰色腰帶,就綁在蕭與璟的手腕上, 直愣愣地放置在寶扇眼前。
寶扇麵頰上, 有赤紅丹霞浮現, 輕聲應道:“這條腰帶, 好似是妾身的。”
這樣清淺的顏色,府中上下,怕是隻有寶扇才會用,可她語氣弱弱, 一副極為不篤定的模樣。
寶扇垂下腦袋, 隻注視著那烏黑飄逸的發絲,便能瞧出她的沮喪失落。
原來是因為這腰帶, 蕭與璟才肯出聲喚她。
蕭與璟眉峰微蹙:“是你的,理應物歸原主。”
他口中說著這番話,身子卻絲毫未動。寶扇見狀,將琵琶擱置在石桌上, 站起身子,伸出手掌,去解蕭與璟手腕上的腰帶。
寶扇一襲素色衣裙,連袖口處也隻繡了幾瓣花瓣。她揚起手臂,粉白的花瓣便隨著她的動作而微微晃動,仿佛真的花瓣一般,隨風飄動。她模樣極其認真,微垂著腦袋,指尖觸摸到飛揚的腰帶末端,輕輕扯動。蕭與璟將那腰帶在手腕處纏了兩圈,寶扇為將腰帶“物歸原主”,隻得用手指捏著腰帶,緩緩繞過蕭與璟的手腕。銀製手鐲順勢垂下,略顯冰涼的觸感讓寶扇身子一僵,指尖蹭過蕭與璟的手腕。
她指尖還泛著紅,是被琵琶的琴弦弄傷的。
蕭與璟看著那星星點點的緋紅,不禁眉頭緊蹙。至於柔軟的肌膚滑過他手腕,蕭與璟自然是感覺到了,隻是匆匆一瞬間,如同蜻蜓點水,塵封的記憶卻瞬間如同潮水般湧來。
那指尖,曾經滑過蕭與璟身上的每一處,最終被他強行握住,纏繞在脖頸。
蕭與璟眼神微暗,寶扇已經將腰帶收在掌心,兩頰緋紅,似枝頭開的正盛嬌豔欲滴的花兒。
蕭與璟坐在了石凳上,眼睛掠過桌上的琵琶。他早已經將寶扇的來曆打聽的清清楚楚——揚州城豢養的瘦馬,是以討好貴人來教養的,王氏將寶扇買來,便是利用她求一個子嗣傍身,日後若沒有蕭與璟的寵愛憐惜,也能好過些。
那日荒唐,蕭與璟自覺有錯,聽寶扇所言,便想如她所願。隻是蕭與璟剛踏出府門,被風一吹,頭腦更清醒了幾分——若是依照寶扇所言,常陪伴左右。偌大的府上,多養一人,也不要緊。隻是寶扇若與王氏所求一樣,想留下子嗣,蕭與璟想她如願,便隻能日夜恩澤不斷,勤懇播撒雨露,才能令寶扇圓滿。蕭與璟頭次對脫口而出的話,生出了一絲懊悔,或許是那日的醒酒茶藥勁兒太足,他還陷入昨夜的迷夢中,難以自拔,才對寶扇任予任求。
他朗聲問道:“你待在府中,所求為何?”
寶扇聞言,神色黯淡,思索片刻後緩緩開口道:“大娘子要妾身,為蕭郎誕下麟兒,日後便會保妾身一世周全,不說錦衣玉食,高枕無憂還是足夠的。”
蕭與璟黑眸一僵,像是未曾料想到,寶扇竟如此坦率,將王氏的囑托如實相告。她不該費心遮掩,聲稱隻是被買進府中,對於主母的打算心機一概不知,以彰顯自身的清白。
寶扇遙望著湖泊,目光有幾分茫然:“妾身在揚州城時,姆媽便叮囑我,身段要軟些,貴人會喜歡,性子要柔些,寵愛才會更長久。可惜這些話到了蕭郎身上,為何都不應驗了?”
寶扇抬起兩丸水眸,其中有瀲灩水光閃爍。她蛾眉微蹙,似乎是真的不解,為何她軟了身子,柔了性子,卻還是受到蕭與璟的冷待。
生於那樣的環境中,寶扇本應該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心機叵測,令人生厭。可她輕抬著素白的臉蛋,眉眼中是至純至真,如同橋下風平浪靜的湖泊,清澈澄淨。秀麗的發絲被她挽在胸前,根根青絲都極為乖順地貼在她衣衫,發尾儘顯柔軟。
任憑是誰,被寶扇這般瞧著,都難以硬起心腸。
可蕭與璟僅僅是心頭一動,轉瞬間恢複了平日裡的冷峻模樣。
蕭與璟聽寶扇說起“姆媽”一字,便猜測出那人不是她的生身母親,或許是以養護瘦馬為生的牙婆,這種人必然是利益為重。蕭與璟想起打聽來的消息,眉峰攏起,將寶扇賣了五百兩黃金,那牙婆定然是得意的,歡天喜地的將寶扇送走了。這般無分毫真情的人,寶扇竟然還喚她“姆媽”,語氣裡帶著幾分依賴。
他冷聲道:“你希望能夠應驗?”
希望姆媽教的心機手段,能讓一個男子對她魂牽夢繞,甘願匍匐在她的羅裙之下。
寶扇柔聲道:“自然是希望的。若能應驗,蕭郎對我,大概會多幾分柔情。”
蕭與璟未曾料想到是這個理由,雙眸閃過一絲動搖。
“那子嗣呢?”
她是否也和王氏一般想法,想著憑借子嗣在府中安身立命。
寶扇鴉睫輕顫,清眸中布滿茫然:“妾身不知,但大娘子見多識廣,總不會害妾身的。有個孩子,大概……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