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自己說的話, 秦九輕沉默了。
他猜到自己不是個東西,但沒想到這麼禽獸不如。
竊天乾笑:“看來您一直盯著小骷髏,是想……”吃掉他啊咳。
這事竊天能理解, 相當特彆非常能理解。
兩千年前的秦九輕是一尊響當當的魔神, 這種級彆的存在哪會有什麼三觀良知, 完全是世界惡的代表, 是生來毀滅一切的真魔。
難怪他的神識一直落在小白骨身上, 難怪他一直關注著招搖山。
原來是想收了這小寒骨。
就像當初的竊天, 乍看小白骨,劍腦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吃了它。
這般渾然天成的邪靈最是大補,尤其對於一柄劍, 千年寒骨不要太美味。後來……
竊天大神表示:是我不知好歹。
兩千年前的小白骨雖然和後世沒得比, 但也是個稀罕物。
修士們不懂, 魔修見了瞬間明白:這得是多大的怨念, 才能使白骨成靈!
用了這小白骨, 修為至少進益三甲子。
即便不吃掉,做使魔也是一頂一的強悍。
即便不做使魔, 收為奴仆也能遮掩自己的魔氣。
這就是白骨的奇特之處,它本是從最汙穢的邪念中誕生, 卻又一塵不染, 像出淤泥的蓮花, 任水下如何泥濘, 它自潔白秀美。
有它在身畔, 即便是天地間唯一的真魔,也能被‘偽裝’成尋常靈體。
聽到這句話的小白骨, 已經嚇成團團骨,他抱著小火狐的屍身, 縮在角落裡:“你、你到底是誰,骨不要、不要……”獻祭是什麼意思啊,是吃掉他的意思嗎,他說不要有用嗎!
秦九輕放出了火狐的靈魂。
小白骨是看不見的,但秦九輕可以讓他看見。
一道黑氣沒入小白骨眉心,小白骨:“!”
他看到了金燦燦的一團靈魂,像燒著的火,也像快要融化的金。
他從這團靈魂中感受到了師兄的氣息。
這就是師兄的靈魂嗎?
嗚嗚嗚,師兄還在!
‘秦九輕’看向小白骨:“人死如燈滅,魂魄離體後,至多十二時辰它便會消弭於世間。”
小白骨睜大了火瞳,圓溜溜的火苗顫啊顫的,愣是在一張骷髏臉上做出了楚楚可憐的模樣。
秦九輕:“………………”
彆問,問就是心疼。
可惜他並不能溫聲細語地哄小家夥,因為眼前的自己還是個幾千歲的弱智。
竊天:“……”他不小心聽到了大佬的心聲……
大佬是真大佬,罵起自己都這麼狠。
等等,他見到了大佬這麼……咳……的時期,他不會被斷劍滅口吧!
‘秦九輕’又道:“彆去指望輪回,那不過是一個笑話,死亡既是永恒,除非跳出這個位麵,與天地齊壽……”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說的這些,小白骨聽不懂,換了個簡單點的描述:“最多八個時辰,這火狐便會消弭於天地間,即便是我也沒法再複活他。”
小白骨抓住了重點:“您能讓師兄活過來!”雖然害怕,但還是用了敬稱。
‘秦九輕’冷笑:“不止你的師兄,那頭麋鹿我也可以先鎖住他的魂魄,待我恢複全勝,自可……”
他話沒說完,小白骨已經蹭地一聲站起來。
方才嚇得團成一團,這會兒又天不怕地不怕了。
“師父……師父怎麼了?”
‘秦九輕’:“……”
小白骨眼中淚花直顫:“師父也……也……”
‘秦九輕’嗤笑:“若非我壓製了七絕塔的凶獸,他們早死無全屍了。”
小白骨哪還顧得上聽他說這些,他小心放好師兄,跳下床直奔主屋。
師父師父師父。
師父您不能有事!
隻是一想,小白骨再度淚流滿麵。
秦九輕:“………………”
竊天安慰他:“那時候您和小骨頭非親非故,況且還被七絕塔鎮壓,能保住他家人已經是……”
秦九輕:“滾。”
竊天:“好嘞!”那叫一個心甘情願,那叫一個麻利痛快。
以前還敢狂,現在的竊天大神隻求真魔指頭縫裡漏一點,讓他更上一層樓,打敗問道,成為天下第一劍什麼的。
小白骨來到主屋,看到了斜靠在床邊,麵色蒼白的師父。
因為那縷黑氣還在他眉心,所以他看到了師父的靈魂。
篝火一般溫暖的靈魂在慢慢地掙脫身體的束縛,試圖飄到空中。
小白骨哇地一聲哭出來:“師父,師父不要丟下我,不要……”
師兄走了,師父……
小白骨感受到了徹骨的絕望,他不要回到孤零零的一個人,他不要失去他們。
秦詠勉力睜開眼,拍拍小白骨的手骨道:“師父不會走的,不會丟下你。”
小白骨看得到魂魄,看得到那不斷從身體散出的暖黃色。
師父會死的。
師父會想師兄一樣,死在他麵前。
巨大的恐懼讓小白骨發不出聲音,隻能不斷地搖頭。
彆走,師父不要走。
秦詠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比誰都心疼他家小骷髏。
火狐走了,他走了。
小家夥一個人該怎麼辦。
秦詠強打起精神,拍拍自己的身邊道:“小骨頭,過來。”
小白骨眼淚直流,哆哆嗦嗦地坐在他身側。
秦詠歎口氣道:“抱歉,師父不是神龍……”
小白骨用力搖頭,哽咽著:“師父……”他不在乎師父是什麼,龍也好麋鹿也罷,他知道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師父,最好的父親。
秦詠說起了自己的經曆,他後悔自己沒有早些說出來,以至於火狐至死也不曾聽到過這些。
他要告訴小白骨,最後給小白骨上一堂課。
一堂……
關於好好活著的課。
麋鹿成精絕非易事。
倒不是麋鹿有多笨,而是過於單純。
心性簡單異遭殺戮,大多數麋鹿都沒能活到靈識開放便已被捕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