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蚊子還挺會咬。”謝嶼盯著她額頭小鼓包左右看了看,一臉稀奇道：“給你咬對稱了。”
說著說著，他就笑了起來。
但笑歸笑，他還是讓曲禾從醫藥箱裡找出藥水抹上。
曲禾拿著藥水跑去了洗漱間,將藥水對著額角兩個小鼓包噴了上去,藥水一噴上去就有一股清涼感覺,讓她打了個哆嗦,忍不住拿著藥水瓶翻來覆去看。
“這藥水勁頭好大。”她朝跟過來曲苗道。
曲苗湊過來嗅了嗅，捂著嘴打了個大噴嚏。
剛開始抹了藥水時候，曲禾隻感覺額角冰冰涼涼，那種又癢又痛感覺確實減輕了不少，但過了沒一會兒，清涼感覺一過去，她就覺得額角又開始癢起來了。
曲禾剛伸手打算撓,就被一隻手給攔住了。
“彆撓了，再撓就撓破了。”謝嶼道，他從一邊拿過來一根發帶，給曲禾戴在了腦袋上,那兩個小鼓包正好被發呆勒著。
“再抹點藥膏。”謝嶼把發帶扯起來一點，朝她額角兩個小鼓包抹上藥膏。
曲禾感覺被勒得慌,她想取下來。
但謝嶼說：“彆取下來，取下來你就用手去撓,這樣擋著就挺好,你一伸手摸到發帶就能反應過來了,不然要是真撓破了，那可就有你受了。”
曲禾一聽,覺得他說也有道理,於是伸手隔著發帶壓了壓那兩個地方,癢頭皮發麻也還是忍住了沒有去撓。
謝嶼還朝曲苗叮囑：“你看著她，彆讓她伸手去撓。”
“好。”曲苗點頭應著，隻要曲禾一抬手，她就立刻看了過去。
晚上九點多，曲禾打算洗澡睡覺時候，酒店房門被敲響，她起身過去，還沒有開門，一股甜膩味道就先一步飄到了她鼻尖。
“是羅夢穎。”曲禾沒急著開門，扭頭朝謝嶼道，“開門嗎？”
“開門吧。”謝嶼頭也沒抬，“開門時候記得往門外站站。”
曲禾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但她在開門時候照著謝嶼說做了。
一打開門，她就往前走了一步，半邊身體露在門外，盯著羅夢穎問道：“有什麼事嗎？”
羅夢穎顯然沒想到她也在，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收拾好了表情，問道：“謝老師在嗎？我想找他說些事情。”
曲禾回頭看向謝嶼，眼神帶著詢問。
謝嶼放下手裡劇本，起身走了過來，“這麼晚了不方便請你進來，有什麼事情就在這裡說吧。”
他伸手將房門打開，似乎完全不擔心會不會有人看見他房間裡怎麼樣。
“謝老師……”羅夢穎伸手撩了一下肩側頭發，她是才洗過澡過來，發尾還是濕濕，腳上就穿著一雙酒店裡一次性拖鞋。
她臉上露出為難，“謝老師，我……想單獨和你說。”
曲禾見她往自己這裡瞥了一眼。
意思很明顯了，要她避讓一下。
可看懂了是一回事，曲禾並沒有打算真就這麼避讓，謝嶼都還沒有發話呢，她老板是謝嶼，要不要避讓當然得聽謝嶼。
任由羅夢穎往這邊瞥，曲禾站在那裡巋然不動。
“那就發郵件吧。”謝嶼道，他臉上掛著淡淡笑，“郵件名標注好是給我個人就行，洪纓就不會拆，郵箱就在我工作室微博上掛著，很方便。”
誰能想到，同一個劇組男女主連個微信好友都沒有，私下交流走郵箱？
劇組是拉了微信群，平常有什麼事情大家都是在群裡說話，但謝嶼並沒有在微信群裡，被拉進群裡人是曲禾，通常劇組有什麼動向那都是曲禾在關注著。
這是大群，另外導演又拉了幾個小群，小群裡羅夢穎身為女主當然在，謝嶼也在，她在進群第一天就加了謝嶼好友，但現在也還沒有通過。
此刻聽見謝嶼這麼說，羅夢穎臉上表情都維持不住了，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臉，神情慌亂。
“謝老師，其實我就是想跟你道個歉，今天下午在劇組時候我有點不舒服，腦子迷迷糊糊，所以有些話還請你不要放在心上……”她語無倫次說了一通，轉身急急忙忙走了。
曲禾將她變化看在眼裡，等關上門之後就朝謝嶼道：“她是不是覺得很奇怪，你對她臉沒反應。”
“嗯。”謝嶼應了一聲，舉起手想要彈她額頭，可目光觸及她額頭上發帶，舉起手一頓，又落了下來，“她心思不正，以後離她遠一點。”
“哦，好。”曲禾點頭應下。
羅夢穎剛回到自己房間就連忙拿手機撥了個電話，電話一接通，那邊人還沒有出聲，她就急急忙忙道：“沒用了……為什麼會沒用了？是不是你給我吃東西失效了？”
電話那頭響起無措男聲，“不會失效……”
“那為什麼會沒有用？謝嶼對我一點反應也沒有，還有那個導演，一開始跟其他人反應一樣，後麵突然就又變了……”羅夢穎想到今天下午在劇組發生事情，還有剛剛去謝嶼門口，她就是想要去試探一下自己美貌對謝嶼到底有沒有用，在發現真沒用之後她就徹底慌了。
她不想再變回以前那樣了。
電話那頭男聲察覺到她情緒激動，極力安撫她，道：“小夢，每個人定力不同，對美貌反應也不一樣，可能你說那個謝嶼隻是定力特彆好而已。”
“我知道了！”羅夢穎笑了起來，“是因為我現在還不夠美，所以他才會無動於衷……”
曲禾睡覺時候擔心自己睡夢中無意識撓額頭，於是在睡覺時候都沒有將發帶給取下來。
睡得迷迷糊糊時候，之前存在於她記憶深處很多畫麵都變得清晰了起來，她看到很多龍廝打在一起，龍吟聲四起，海上甚至漂浮著龍屍體，還有隨處可見龍鱗，這些龍鱗甚至帶著血。
血氣彌漫，麵前這混亂一幕讓曲禾心臟狂跳起來，她垂在身側手緊握著，手背上青筋都鼓了起來，可依舊克製不住渾身輕顫著，血液裡有什麼開始沸騰起來，就像是她當時吞下精血時候帶來感覺。
毀滅，她想要毀滅目光所見到一切。
幾乎是在這股念頭剛升起來時候，曲禾就開始想將它給壓下去，她看見自己腳底下那片海已經變成了血海，無數龍屍體在血海裡浮塵，而前方纏鬥在一起無數條龍裡，一條黑龍身影愈發清晰起來。
她突然看明白了，這些龍並不是在亂鬥，而是所有龍都在圍攻那一條黑龍。
“吼！”
一聲狂暴龍吟響起，曲禾對上了那條黑龍眼睛，她雙眼瞬間變得赤紅一片，黑鱗顯現，額角仿佛要被撕裂疼痛讓她更加暴躁，喉嚨裡發出一聲長吟。
“小黑蛇？小黑蛇？”謝嶼呼喊聲音伴隨著敲門聲哐哐響起。
他們住這是一間套房，謝鬆也在，聽見動靜也跟著躥了出來，謝嶼朝他看了一眼，直接側身讓開，“踹門。”
謝鬆點頭，正要往上撞時候，一道比他瘦弱身影先撞了上去。
“砰”一聲，曲禾緊閉房門直接被撞開了，曲苗沒有停頓，直接衝了進去。
謝嶼緊隨其後，在看清曲禾此刻狀況時，他臉色微微變了變，一把拉住曲苗往後一推，“彆靠近她！”
不用他說，曲苗跟謝鬆都已經察覺到了情況不對。
曲禾正躬著腰背趴在床上，雙手緊抱著頭，時不時發出痛苦聲音，而她裸、露在外皮膚上已經布滿了黑色鱗片，但讓謝嶼阻止曲苗跟謝鬆靠近她原因是來自於她周身那股氣息。
充滿著狂躁和毀滅氣息，曲苗跟謝鬆在開門時候已經受到了影響，兩人都出現了妖化特征，尤其是曲苗，氣息已經亂了，那雙好看眼睛裡慢慢蒙上了一層淡淡血氣。
“不能再繼續待著了……”謝鬆要比曲苗更清醒一點，直接拉著她連拖帶抱把人帶著出去了，離曲禾那個房間越遠越好。
曲禾此刻正陷入混亂之中，她一直掙紮著想要保持清明，可血液好像在被燒著痛苦不停拉扯著她理智。
直到一股溫和氣息將她慢慢包裹起來。
謝嶼一開始隻是試探性去安撫她，但幾乎在他氣息將曲禾包裹住那一瞬間，曲禾就頓了一下，緊接著她像是饑渴已久人突然看見了水，瘋狂開始主動汲取。
曲禾知道，這股氣息能夠撫平她體內痛苦和暴躁。
漸漸，圍繞在曲禾周身那股可怕氣息開始散了，已經躲到門口去謝鬆感覺到那股讓他快要窒息氣息退去，他也鬆了口氣，低頭看了看被自己死死抱著曲苗，曲苗眼裡血氣也已經退散，開始恢複清醒。
一直到房間裡充斥著謝嶼氣息，曲禾也清醒了過來，她仍舊維持著那個姿勢，躬著腰背跪趴在床上，某一刻突然側翻躺了下去，麵朝著天花板喘著氣。
曲禾頭上發帶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汗濕頭發緊貼在她蒼白皮膚上，黑鱗已經消退，她眼神也沒有什麼焦距，眼尾有點發紅。
“嚇哭了？”謝嶼突然輕笑了一聲，打破了房間裡氣氛。
曲禾眨了眨眼睛，側臉朝他看去。
就看見他也往後一趟，“累死我了……我明天可還要工作，要是到時候因為沒睡好入不了戲，導演罵我了，我就說都是你害……”
謝嶼絮絮說著，曲禾有些聽進去了，有些沒有聽進去，直到某一刻他話音突然一轉，語氣裡多了幾分凝重，“曲禾，你吞下精血時候看見了什麼？”
他這一問，方才看見畫麵再次在曲禾腦海裡清晰起來，那種暴虐感覺讓她指尖輕輕顫了顫，她聲音沙啞道：“龍，好多龍。”
“好多龍？”謝嶼顯然也沒有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答案，神情有點錯愕，“怎麼會有好多龍？那你說說，都有什麼龍？”
一般來說，含有傳承記憶龍族精血在被吞下去之後，吞下精血人看見必定是留下精血那條龍。
謝嶼知道曲禾吞下去精血並不完全，否則她早就化龍了，但就算是這樣，也不可能看見好多條龍。
“難道你之前吞下龍族精血是好多條龍精血混在一起？”謝嶼問完自己笑出了聲，“原來龍族精血還搞混合口味啊？”
曲禾：“……”
原本到了嘴邊回答都被她給咽了回去。
“好了……”謝嶼翻身坐了起來，他看向曲禾，正對上曲禾目光，還是那樣乾乾淨淨，和剛剛完全就是兩個樣子，他道：“我知道你在讓唐家幫你找其他精血事情，小黑蛇，我不攔著你，但你得答應，等找到了精血之後你不能直接吃下去。”
說完這句話他頓住，想了想，嘀咕道：“也不行，這對你來說估計太難了，沒有那條蛇能夠抵擋得住龍血誘惑……”
“我會找你。”曲禾出聲道，她嗅著謝嶼身上傳來氣息，心緒平和，“如果我找到了另外兩滴精血，在吃下去之前我會找你。”
今天晚上事情也讓曲禾明白謝嶼對於她來說有多重要。
她想，無論如何，她一定得跟著謝嶼。
房間裡沒有開燈，但客廳那邊燈光從門口跑了進來，謝嶼坐在床尾位置，半張臉在亮處，半張臉藏在暗處，曲禾看著他眼睛，有一點看不清他現在是什麼神情，再加上他不說話，她也有一點緊張。
就在曲禾也想要坐起來時候，就看見謝嶼突然俯身湊了過來。
她維持著用手肘撐著床動作頓住，呆呆看著他。
“曲禾，記住了。”謝嶼在離她隻有一個腦袋遠距離停下，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要是讓我知道你偷偷吃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到謝嶼離開之後好一會兒，曲禾才回過神來，她伸手摸了摸額頭，意外發現自己額角已經不疼不癢了，但小鼓包還在。
大半夜這麼一折騰，曲禾也困了，摸到放在床頭櫃水杯喝了大半杯，倒頭抱著被子就睡了過去。
這一次睡夢裡倒是沒有在出現之前那些東西，相反，她睡得很安穩，總覺得睡夢裡好像還能聞到謝嶼身上那股氣息，若有似無，卻能安撫住她心神。
曲禾房間門被踹壞了，大半夜也不好再找酒店換房間，謝嶼出去時候替她將門給拉上了，半掩著，倒是也還好。
第二天一早她起來，精神奕奕，跑去酒店餐廳拿了早飯回來。
“早上好。”她剛把早飯放在桌上，謝嶼就從房間裡出來了，精神也還不錯，回了一句：“早上好。”
倒是謝鬆出來時，眼裡還有紅血絲，一屁股坐在餐桌邊上，朝曲禾問道：“小禾，你昨晚上怎麼回事啊？”
昨晚上謝嶼從曲禾房間裡出來時候他就想問了，但當時謝嶼一臉困倦，進了房間就關上門呼呼大睡，他就沒來得及問，回到自己房間裡時候睡得也不好，夢裡總是能夢見一些可怕東西。
應該是被那股暴虐氣息影響後遺症。
曲苗還沒起。
“做了個噩夢。”曲禾道，沒有多說自己夢裡到底夢見了什麼。
謝鬆抓了抓頭發，“那你這噩夢也太可怕了……”
嘀咕著這句話時候他朝謝嶼那邊看了一眼，見謝嶼並沒有說什麼，他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這一天曲禾都有些出神，她一直在想自己昨晚上那場夢，心裡隱約有些猜測，應該就像謝嶼想那樣，她吞下去精血是有問題，或許……和黑龍有關。
“黑龍……”
“黑龍殘暴好鬥，據說黑龍之所以衰落甚至消失，就是因為它們天天打架天天打架，把同族都給打死了。”
“啊？”曲禾愣愣抬頭，看見謝嶼走過來坐下，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不小心把心裡想著黑龍給說出來了。
謝嶼拿起水杯抿了一口，道：“啊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