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韻從陸公館出來,走過了一條街,轉角處,一輛車正停在那裡。月夜星光之下,仿佛整個城市都已入眠,而一道頎長的影正靠在車身旁,麵龐清俊,眉眼如畫。
她一步一步地走過去,問:“先生,在等人麼?”
莊南生雙手插在褲兜裡,喉嚨裡低低地應了聲:“嗯。”性/感得要命。
而陸之韻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問:“你等的人來了麼?”
“嗯。”
“在哪兒?”
他深深地看著她,不說話。
她的心底卻漸漸升騰起一股熱意,同他對視時,熱意浮上了麵龐,她仍舊在笑,從容地,遊刃有餘地說:“美人兒,你實在太漂亮,另我忍不住見色起意,不如你彆等了,跟我走吧。”
他應:“好。”
陸之韻心內怦然,攬住他的腰,同他接了個吻。
一吻畢,她低聲笑:“美人兒,你不堅定,怎麼一拐就走了。”
莊南生彎腰吻她,輕輕一笑,說:“隻被你拐。”
他們拉著彼此的手,麵對麵對視了許久才上車。
車子開出一段路,陸之韻才告訴他說:“陸茵夢的事,已經了了。從今天開始,我是清清白白的一個人,不摻任何雜念,一無所有,隻有我這麼個人和滿腔的情意,你願意做我的丈夫麼?”
他是莊家的家主,是當家人。
她就僅僅是她。
莊南生說:“這樣就足夠了。”
說完,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則拉著陸之韻的手,車開得像散步一樣慢。而他唇角的笑像是被春風化開,滿麵溫柔地說:“我很高興。”
“什麼?”
“我很高興,我自始至終不是第三者。”同樣高興,她為了他的名聲、名分,願意將私事攤開在公眾場合講。
陸之韻失笑:“我怎麼舍得?”
她半開玩笑地說:“今天,我們算是正式在一起了。也許你需要警惕。”
“警惕什麼?”
“萬一明天早起我就要和你分手……”
莊南生抿唇,臉色黑了。
陸之韻繼續說:“就算我要和你分手,你也要堅持,你要養我。我現在身無分文,你要不管我,我就要喝西北風了。”
他忍不住斥道:“瞎說什麼!”
她說到“分手”兩個字,莊南生有種異樣的感覺,腦海中迅速地掠過幾個畫麵,是極其陌生的場景。
少女不太好意思地對他說:“雖然兩個小時前才確定關係,但是,我們分手吧。對不起,是我沒想好。”
他氣急,在她明擺著的意思是不喜歡他的情況下,沒立場追問或者挽留。
第二個畫麵,是在床上。
年輕女人醒來,睜開慵懶的睡眼,一看到他立即就清醒了:“那什麼,昨晚的事,忘了吧。我們分手吧。”
為此,莊南生突然有些不願意明天到來。
他沒說話。
陸之韻卻早有猜測,估計他是沒有記憶的,心內有些感動,卻是輕輕一笑 ,握緊了他的手。
翌日,曦光破曉。
在清新清涼的早上,陸之韻從夢中醒來,看著莊南生近在咫尺的睡顏,居然沒想著分手。
她的手指順著點上他的眉梢,順著他如畫的麵龐下滑,忍不住親了親他。
有些想不通。
從前,那兩次,她是怎麼忍心和他分手的?
莊南生的眼睫動了動,沒睜開。
於是陸之韻吻了吻他的眼瞼:“我的睡美人,你醒了沒?”
莊南生的聲音裡猶有一點睡意:“嗯。”
陸之韻一笑:“那我就不客氣。”
她騎在了他身上。
這是一個激情的早上。
在莊南生的安排下,陸之韻的名字由原身的陸茵夢改成了陸之韻,並同他登記結婚,陸之韻名正言順地住進了莊家。
七天後。
吳吒找到了黃鶯兒。
他叫住她:“鶯兒。”他是想著,黃鶯兒家的勢力也還還不錯,黃鶯兒年齡畢竟還小,也許他可以令黃鶯兒和上一世的陸茵夢一樣不顧家人的反對嫁給他,最後她的家人重要接納他的。至於陸茵夢的那套說辭,畢竟太像天方夜譚,有幾個人會真的相信呢?
街道的兩旁修著西方式樣的長方形一樣的房子,店鋪鱗次櫛比。
人行道上行人絡繹不絕。
黃鶯兒正同幾個女同學一起逛街,聽得吳吒一聲喊,在同伴或驚奇或詫異的目光下,她說:“我去去就來。”
她和吳吒走到一邊:“你有什麼事麼?”
“我來,是想談談我們之間的事。”
黃鶯兒卻是訝然一笑:“我們之間能有什麼事?”
吳吒生起氣來:“我們之間什麼事你不知道?”
他壓低聲音:“之前在我床上跟個妖精一樣的人是誰?吵著要嫁給我的人是誰?”
“你發癔症了?我一個女兒家,有些話你不要亂說。從今往後,你不必再來找我。”
吳吒不敢置信:“你說什麼?”
黃鶯兒抿唇笑:“玩玩而已咯。阿吒哥哥不會玩不起吧?”
說完,她就走開了。
似一隻快樂的百靈鳥一般。
吳吒愣住了。
上一世和這一世,對他死心塌地的黃鶯兒,竟然也是假的麼?
他沒忍住,忽然抄起西瓜攤上的一把西瓜刀,朝黃鶯兒衝了過去。黃鶯兒聽到後麵一陣騷亂,回頭時,便見一把寒光閃閃的西瓜刀劈麵砍了下來。
她偏頭躲開,刀落在她身上……
她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畫集“啪”一聲落下,很疼,她聽到了很多聲音,看到很多雙腳,最後看到的,是畫集上的莊南生和陸之韻。
她還記得上麵的內容。
從頭到尾,畫的是陸之韻同莊南生相識到現在的點點滴滴。
第一幅。
是在莊南生的園會上,莊南生湊上前去給她點煙。當時有人拍了照片,後來陸之韻把照片要來,自己根據照片加工畫的。
第二幅,是……
每一幅她都記得。
鋒利的刀刃不斷地落在她身上,周圍很多人都在尖叫,大家都離得很遠,怕被誤傷,沒有一個人上前製止。
她身上的血不斷地露出,一灘灘的,染上了畫集。
她的生命在一點一點的流失。
最後,她望著瓦藍的天空,無力地闔上了雙眼。
而吳吒,在泄憤地砍了十幾刀之後,看到《南生之韻》四字,撿起來翻開看時,匆匆地翻看著,其中,有幾幅是這樣的——
他在清園隔壁的雅間應酬,被灌酒,而莊南生卻擁著陸之韻在窗前看戲。
同樣的背景,有一副當中,他們的動作和麵部神態,看得出他們正在做一些不知廉恥的事。
電影院中,他們在角落接吻。
他曾經和陸之韻的家裡,他在客廳同吳母說話,而陸之韻在門後同莊南生擁吻……
一幅幅過去,全都是陸之韻同莊南生。
他們眉眼間都是情意,他們坐儘了情人間的事。
在他以為獲得了她的愛情時,她在偷情。不,或者說,她一邊欺騙他、計劃複仇,一邊半點沒耽誤生活。
在過去的這一年,她不僅僅成功複仇,還在談戀愛。
畫上的他們似一對璧人。
仿佛他從來都不相乾。
吳吒又揮刀,狠狠地將那本畫集剁了個稀爛。
其中,碎裂的紙片中,一張寫著這樣的話:
一封特彆的情書致吾愛南生
——by陸之韻
吳吒沒有看到。
很快,警察來了,將他製服帶走。
這一天,對吳母而言是不願回首的一天。
她本以為,日子已經夠艱難了,沒想到永遠還有更艱難。
沒多久,吳吒被判了死刑。
在黃家人的乾預下,是二十年□□後再執行的死刑。
吳母徹底瘋了,當她流落街頭乞討時,聽說莊南生和陸之韻舉行了風光的婚禮,並辦了十天流水席,十天,毋須送禮,隻要人去了就能坐在席上吃飯。
她、吳吒前生苛待陸茵夢今天陸茵夢複仇後更名陸之韻重新開始的事,被拍成了電影。同時,還被改成了昆曲劇目。
時間一天天地捱過。
幾年後,吳母熬不住,沒了。
二十年後,在監獄受儘折磨、屈辱的吳吒,被槍斃了。
六十年後。
莊南生和陸之韻雙雙辭世。
時隔幾年,他們的後代提及他們,總是說:“你們不知道,我祖父祖母年輕時多好看,我這都算長殘了的!”
“最沒美的愛情?最真的愛情?不就是我祖父祖母麼?我和你們說,他們七老八十的時候,我祖母還總愛逗祖父,把人逗生氣了再哄,可甜呢!”
在這一個世界的壽命結束時,陸之韻覺得自己的治療已經差不多了。
因此,在意識回到係統空間時,她以為自己應該會醒來的。
曙光科技。
孟飛白從設備艙中醒來。
他做起身時,有人問:“用戶001各項評估已達標,判定為完成治療。是否結束治療任務?”
孟飛白結過設備,點開光屏看了看,勾選了一項,說:“目標極可能病情反複,隨機開啟圖靈測試。”
將設備遞回給工作人員後,孟飛白再次躺會了係統艙。
錄製的意識在係統空間等了會兒,又聽到了熟悉的清朗的少年音。
“攻略任務成功。宿主將進入緩衝世界,進行康複訓練。任務期間,宿主將被剝離情感與記憶,與原身共情,以為自己就是原身。”
“情感剝離完成。”
“記憶剝離完成。”
“共情係統載入完成。”
“由於該世界為緩衝康複訓練世界,係統521將陪伴宿主,為宿主出謀劃策,成為宿主的貼心小夥伴兒。”
“康複訓練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