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枚銅錢落在青石板鋪就的官道上,發出一聲脆響,咕嚕嚕劃出一條弧線,滾到了牆角並排而臥的兩個少年腳邊。
“兩個小要飯的,大爺問你們,俠會在哪?”
半睡半醒的少年微覺詫異,勉強抬了抬眼皮。身旁不知何時多出一個渾身腥臭的小子,像是剛從魚塘裡撈出來的一樣。也不知他是印堂發黑還是吃了屎,竟學著自己的樣子睡在院牆邊上。
“小要飯的,還裝死!快說,俠會在哪?”
少年皺了皺眉,不情願地瞥了身前大聲喝斥的中年人一眼。隻見此人五短身材,大腹便便,穿著一身大紅的袍子,腰間係著玉帶,腳穿一雙黑高靴,一身打扮俗不可耐,活像廟裡的判官。
少年撲哧一笑,伸了個懶腰把那枚銅錢踢到一邊,翻了個身,繼續他的好覺。
“大紅袍”頓時火冒三丈,一張肥臉顫抖了幾下,漲得比那身袍子還鮮豔幾分,“你、你、小要飯的,你找死!”
聽得耳邊風聲一響,少年也不睜眼,隻是略微一側身。“大紅袍”一腳踢過來,腳尖正撞在少年的胯骨上。這一腳就像踢在石頭上一樣,疼得他哎呦一聲慘叫,踉蹌了幾步,多虧後麵一個青衣後生上前扶住,這才沒坐在地上。
“大紅袍”連聲慘呼,叫道:“小三,給我打死這個臭要飯的,往死裡打!”
那後生應了一聲,上前狠踹了兩腳,卻像踢在石板上一樣,震得腳生疼,不由得破口大罵,回去扶著“大紅袍”道:“大哥,這賤骨頭硬得狠,踢他都能傷了腳,算啦,犯不著跟他一個小要飯的一般見識。”
“那就拿棒子打!我就不信打不死這小要飯的!”
“大紅袍”一邊大叫,一邊四下尋刀槍棍棒。可這青石官道上隻有人流熙攘,車馬轔轔,哪來什麼石頭棒子?一時間也隻是虛張聲勢而已。而來往川流不息的行人,連向這邊看上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還是後生拉住“大紅袍”,不停勸解道:“算了算了,大哥消消氣,我看這小要飯的八成是個傻子,跟他生這麼大氣不值得。”說著突然壓低了聲音道,“大哥,在這惹事可使不得。你看這院子,好、好像是萬羽樓的……”
大紅袍聽了年輕人的耳語,臉色陡然大變,他抬頭看了看眼前的院落,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熄了怒火,勉強做樣子朝枕頭大睡的少年又踢了一腳,便在青年人的攙扶下,帶著一路的罵聲,倉皇地去了。
而地上並排而臥的兩個乞丐少年,竟交替響起了鼾聲,似乎睡得更香了。
“李記饅頭鋪,最後一籠饅頭啦……”
每當這吆喝聲響起,便是夕陽將儘,小本經營的李老實蒸好最後一籠饅頭,準備收攤回家了。
牆角下躺了一整天的少年像是被這一聲吆喝喚醒,一翻身坐了起來。他身形削瘦,麵無血色,可一雙眸子卻熠熠生輝,半點不像剛睡醒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