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原這才想起自己吃喝半天還沒通報姓名,連忙一抱拳道:“在下阿原,俠會木牌俠士,西寧雒國人士,遊曆天下許久,不想在這與兄台相見。敢問兄台高姓大名?”這一套話熟極而流,一時間似乎又找回了大俠的風采。
“哦,你還是俠會木牌?”那漢子一笑,也學著阿原的樣子一抱拳道:“在下胡不歸,也是東國遊俠兒,行走江湖,都是兄弟,以後還仰仗阿原兄弟多多關照。”
一聽到“遊俠兒”三字,阿原頓時眼前一亮。這胡不歸模樣雖有些邋遢,但仔細一看,也算得上相貌堂堂。渾身上下除了那杆煙槍,沒有一件累贅物,像是經常在外行走的。言行舉止之間,又自然而然透著一股豪邁之氣,與他心目中的俠會英雄頗為相符,於是連忙追問道:“胡大哥也是俠會中人麼?”
胡不歸沒正麵回答,而是詭異地一笑道:“阿原兄弟,雖然你說遊曆天下許久,但依我看,你從家裡出來還沒多久吧?家裡還有什麼人?莫不是偷偷跑出來的?”
阿原臉上一紅,訕訕地道:“讓胡大哥笑話了,小弟確實離家不到半年。但絕不是自己偷跑出來的,是貨真價實地出門闖蕩江湖!家裡麼,隻剩下兩個妹妹了……”
“什麼?你家裡還有兩個妹妹?!”胡不歸大驚失色,仿佛看到阿原頭上突然長出兩隻角一樣,大叫了起來。
阿原摸不著頭腦,隻得愣愣地點了點頭。胡不歸略一失神,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神情一變,一拍大腿道:“你、你家裡有兩個妹妹,還出來闖蕩個屁?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家裡要是有個妹妹,我、我……”
胡不歸的話戛然而止,可羨慕與惋惜的神情卻在臉上反複浮現。一聲長歎,如延綿不絕的愛恨情愁,訴說不儘的悲涼滄桑,仿佛他麵對的一個薄情寡意的絕世負心漢,心中的萬千感慨實不知如何表達。
“胡、胡大哥,有兩個妹妹怎麼了?”半晌,呆若木雞的阿原才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唉!……”這一問又引出胡不歸一聲長歎,他舉目望天,偉岸寂寥的身影如憂國憂民的古聖人一般,慨然歎道:“你年紀還小,不會明白的。等你到了我這個歲數,成了胡子拉碴的大叔,就會明白有一個妹妹是多麼重要。當你對這個庸俗無趣的世界徹底絕望的時候,一個可愛的妹妹,就是你生命裡最後一眼甘泉,長夜裡最後一絲光亮。我每每隻有幻想著她的模樣,和她說說話,才能洗滌我心靈的汙垢,讓我疲憊的身軀在這肮臟的世上繼續苟延殘喘、匍匐前行……”
阿原如石化了的雕塑一般,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胡不歸那寂寞的背影映在他眼裡,也仿佛天神一般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