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陰雲密布,連綿不絕的秋雨,終於帶來了晚秋應有的寒意,也將山間田間收獲之後的荒涼土地變成了一片汪洋沼澤。
蒙蒙的細雨之中,兩個頭戴鬥笠的旅人在泥濘的鄉間小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推著一輛咯吱作響的老車,上麵堆滿了被雨水浸泡的木材。乍一看,多半會以為這是兩個砍柴燒炭為生的苦哈哈,誰會想到其實是兩位初入江湖、意氣風發的少俠。
沈思和阿原告彆了雨寒微和小月之後駕著萬裡車一路狂奔,等停下來的時候早已不辨方向。姐姐的千叮嚀萬囑咐,轉眼間就被兩個少年拋到了腦後。
迷路也不算什麼,沈思胸有成竹地拿出磁針司南,認準方向朝東方夜子國而去。可惜從第二天起,天公就再沒作過美,連日陰雨連綿,連一絲太陽都見不著。
一天就耗儘陽華之力的萬裡車沒得補充,自然退化成了手推車。而戰車上的兩位英雄,也隨之淪為推車的苦力。
沈思的一堆機關物都是實木,本來就不輕,被雨水一泡更沉了幾分,鄉間小路又崎嶇泥濘,推拉起來著實吃力。
身體受累還在其次,二人從風光無限地駕車疾馳淪落到老牛拉車,心情上的摧殘更不用說了。
阿原算是過來人,比這更尷尬更不堪的場麵也經曆過無數,倒是雲淡風輕地不停開解沈思。而沈思則一如當初的“古俠”,江湖之路遭遇當頭一棒,格外消沉。
二人在陰雨和泥水中走了兩日,行如龜速,也看不到個儘頭。阿原終於忍受不住,勸沈思棄了這萬裡車,輕裝上路。
若是隻身一人,沈思說什麼也不會拋棄自己心血的結晶。可與阿原同行,他總不能一直拖累著。思前想後,沈思隻能痛下決心,拆下了華蓋上的陽華核樞和若乾精華零件,含著淚把萬裡車和諸多被雨水泡爛的機關物丟在了荒郊野外。
在沈思的堅持下,二人挖了一個大坑,把萬裡車等帶不走的統統埋在裡麵。用沈思的話說,機關之木源於大地,也該歸於大地,這叫落葉歸根。
像祭奠親人一般灑了幾滴眼淚之後,沈思與阿原各背上一個重重的包囊,開始在山野之中重新尋找通向夜子國的道路。
…………
輕裝上路之後,果然不同,兩個少年隻用了一天時間就走出了群山,來到一座關卡哨所前。關卡上飄揚著夜子國的黑底月旗,讓二人一陣歡呼,他們一路小跑地奔到關卡前,迎接他們的卻是一群盔明甲亮的兵士。
“站住!爾等何人?從哪來,要去哪?”
阿原一愣,隻覺這三個問題氣勢磅礴,一氣嗬成,似乎是某位上古哲人畢生探求的大道,不禁對這位東國的兵士刮目相看。
另一邊,沈思已經沉著地答道:“軍爺,小的兄弟二人本是西邊百裡之外的鄉郊草民,每年總要趕集幾趟買些油鹽醬醋的過活。小的夏天還來過一次,這邊一向是不設防的啊。敢問軍爺可是出了什麼大事麼?”
沈思說這番話的時候,故意帶上了點鄉間口音,幾個軍士一聽麵色頓時緩和了幾分,但還是硬邦邦地回道:“既如此,速速入關,速速離去,休要多問。”
原大俠正要多問一下,冷不防被沈思一把拽住,快步走過了關卡。
“小思,你乾嘛不讓我問個清楚?看這架勢肯定有大事發生,咱們算是來對了!”
“問他們能問出什麼來?白白遭人白眼,咱們進了城找個酒樓吃頓飯,不就什麼都知道了。”沈思不慌不忙地說道。
阿原一聽酒樓眼前一亮,對啊!酒樓這種地方才是江湖俠客打聽消息的所在,頓時對沈思刮目相看。沈思報以微微一笑,二人終於踏上了夜子國的土地。
夜子國方圓百裡,境內一馬平川,儘是良田。因此擁有數萬人口,村落不絕,炊煙不斷。得田百畝以上者,都可稱得上富裕,即便在鄉間,樓台莊園亦不少見。
但相反卻沒有一座繁華的大城,連青雲城那種規模的都沒有。夜子國的都城也一樣拿不出手,說白了隻是國主的一座城堡而已。至於沈思常去的,不過是西邊一個大集市,隻有秋天還熱鬨些,因此被稱為“秋葉集”。
阿原和沈思趕了半天的路,終於在傍晚前進了秋葉集。隻見寥寥幾條街道,也沒有幾個行人,太陽還沒下山,店鋪卻已經大半打烊關店。夕陽之下,冷寂凋敝得不可思議,唯有秋風卷著落葉來回飄蕩。
遠道而來本打算開開眼界的阿原大失所望,不由得暗歎“秋葉集”名副其實——如此凋敗落寞,也唯有秋葉可比……
沈思也甚感奇怪,以往集上雖不太熱鬨,但總不至於荒涼到這種程度。他引著阿原進了街上最大的一間酒樓,上了二樓臨窗雅座,卻發現整座酒樓隻有他們兩位“貴客”。
“二位公子爺,要點什麼?小店要打烊了,也沒什麼好菜可準備,就給二位上兩碗熱麵暖暖身子得了。”好不容易過來一個小二,卻離了一丈遠,話也說得有氣無力的,似乎巴不得他們立馬走人。
“不忙,小二哥我且問你,這集上是怎麼了?雖說秋市已過,也不至於冷清到這種程度吧?”沈思沉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