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沒什麼呀,就是生了一點小病，”鐘瓷跪坐在地上,將藥瓶擰緊放在茶幾上。
因為剛剛心臟處傳來的劇烈疼痛，他圓圓的眼睛裡充滿了水汽，看起來脆弱到讓人心疼，嘴角卻還一直上揚著，好像在跟淩曜說。
沒關係。
我一點也不疼，一點也不難受。
淩曜看著他，情不自禁的想起小時候,父親從其他星球帶回來的一隻小灰狗——
那條小狗似乎是被人遺棄的，渾身臟兮兮，毛發打著綹，瘦弱不堪，一條後腿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壓斷了，就那麼無力的在身後拖拽著，磨得血肉模糊。
淩曜本以為這樣一個，被狠狠傷害過的小生靈，應該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但令他詫異的是，它對所有人魚都很熱情,小小的一隻奔跑在沙灘上，短短的小尾巴在身後搖的飛起。
那雙黑乎乎的圓眼睛，就跟鐘瓷一模一樣。
人魚覺得喉嚨很乾澀，他聲音有些沙啞：“那個病,很…嚴重嗎？我看你好像很痛苦。”
“唔,我患的是心臟病,發病的時候肯定會難受痛苦啊！不過沒關係啦,上帝給了我超出常人的音樂天賦,會拿走我的健康也很正常，說不定我好好吃藥，好好休養，能活到老呢~嘿嘿~”
淩曜沒聽說過這種疾病。
他們人魚是海洋中的霸主，戰力天花板的存在，彆說心臟病，他們甚至連最稀疏平常的感冒都不會得。
看著少年將□□的雙腳也縮進了沙發，纖細的腳踝處凸起的骨頭那麼明顯，淩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忽然感覺到靈魂深處傳來難以抑製的疼痛，就像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被硬生生剝離了一般。
“鐘瓷。”
少年抬頭看他，“嗯？”
“你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淩曜的表情很嚴肅，鄭重的承諾道，“我會每天按時叫你吃藥和休息的。”
少年“啊”了一聲，滿頭問號都快具象化了。
“親，你是不是自動帶入我父親的角色了？”
未成年卻爹味十足的人魚：“……”
轉眼，餘白的同居生活就過去了六天。
自從淩曜知道他有病（？之後，對他簡直是百依百順，讓上個世界被森斑折騰的不輕的餘白大呼——我愛這種美麗單純又強大的生物！
餘白中途還給淩曜換了一個大一點的“囚籠”，過程中，淩曜也沒有要跑的意思。
“看來他真相信了我的鬼話，想等我們關係親近了，由我親自放他出來。”餘白發現自己在網上訂購的海魚已經到了，他一邊走到門口去取，一邊摸著自己良心跟係統懺悔。
“嗚嗚嗚嗚淩曜真的好單純啊，我都不忍心騙他了。”
係統鐵石心腸，十分狠毒：“他還是個沒有經曆社會毒打的未成年呢，你就行行好，早點讓他感受一下社會的溫暖！”
餘白直呼好家夥！
“你是不是忘了淩曜是你的主神大人？”
係統：“……”
鐘瓷的這棟彆墅向來無人到訪。
少年除了參加演奏會以外，幾乎不怎麼出門，所以淩曜的到來，其實給他孤單貧瘠的生活增加了很多色彩，最顯而易見的變化就是，少年臉上燦爛的笑容越來越多了。
“昨天的魚塊兒好吃嗎？”
少年今天穿著軟軟呼呼的居家服，踩著高腳凳，將處理好的海魚從一個隻有巴掌大的圓孔送了進去，他白皙小臂都送進了水箱裡，“這次我換了一種聽說很嫩的白腹魚，喜歡你能喜歡。”
淩曜其實覺得這種養殖的魚肉不夠韌勁兒，對他鋒利的牙齒來說，就像在吃一團不怎麼新鮮的肉糜。
大概隻有人魚族裡上了年紀的奶奶才會吃這樣魚肉吧……
不過看著少年明亮的雙眼，淩曜縮起鋒利的指甲，伸手接過魚塊，他冰涼的手掌擦過了少年溫暖的手背。
“很好吃。”
“那太好啦！”少年很滿足的笑了。
淩曜機械般的將少年投喂的魚肉塊都吞下去後，猶豫了一會兒，叫住了準備離開的少年，“那個……”
“嗯？”鐘瓷拎著空蕩蕩的桶回頭看他。
小狗眼有些困惑，精致的側臉倒映著落地窗外的陽光，好像連臉上那些可愛細軟的小絨毛都能瞧得見。
淩曜覺得自己耳朵有些發燙，他清了清嗓子，無比慶幸人魚的耳鰭並不會充血發紅。
“我今天成年，可以變成人類形態了。”
在鐘瓷的視線中，人魚半垂下自己猩紅的眼眸，水滴從他挺拔的鼻尖滴下，落在水麵上，發出無比清脆的一聲響。
什麼？！
前腳餘白還在感歎單純的未成年，後腳就發現未成年成年了……
少年因為驚訝微微瞪大了眼睛，“我看看網上有沒有切換人類形態的辦法！”
他趕快在移動終端上搜索，在無數網友花式變人大揭秘中，挑選到一個看起來比較靠譜的。
“淩曜，我沒搜到你們人魚族是怎麼變成人的，不過其他星球的人的方法你也可以嘗試一下，反正大家的目的都是同一個嘛！”
少年摘下手腕上的腕表型移動終端，交給淩曜，讓他去看懸浮虛擬屏幕上的視頻。
視頻上的人正在講解：“……其實在人類和原始形態上切換的能力是我們與生俱來的，第一次切換時，隻要記住這個感覺，以後就很簡單了。”
他接著說，“閉上眼睛，讓自己完全的平靜下來，接著，想象自己更適用於捕獵的身體，變得便捷靈活……現在，我們不再需要尾巴在奔跑中保持平衡，不再需要尖銳的利爪和牙齒……”
隨著視頻漸漸到尾聲，淩曜渾身光芒一閃，原本隨著水流輕輕擺動尾鰭的銀藍色魚尾消失不見，變成了一雙肌肉流暢的雙腿，他皮膚上原本會有一點銀藍色，類似鱗片的閃片，現在也全部消失不見。
淩曜摸了摸自己耳朵，有些驚奇的樣子。
他抬頭去看少年。
發現少年滿臉漲紅，黑寶石般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腰部以下，淩曜下意識的隨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
光溜溜的人魚。
變成人類……那也肯定是光溜溜的……
“淩曜我給你找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