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餘白躺在不那麼舒適的床上, 讓係統兩個小時後叫醒自己。
係統答應了。
兩個小時後,正好是午夜。
江田村已經完全沉寂在了黑暗中,周圍靜悄悄的, 隻剩下一點蛙聲和蟬聲。餘白揉了揉眼睛, 坐起來。
他還沒完全清醒, 下意識就想下床穿拖鞋, 然後演個戲, 迅速奔到江偏以床上。
但是他顯然忘了——
“行李箱!”
係統看餘白跟個瞎子一樣, 直直的往打開放在地上的行李箱上撞去, 他急忙開口提醒,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係統做了個祈禱的手勢閉上眼睛。
下一秒,昏暗寂靜的房間中響起了巨大的碰撞聲,餘白驚呼一聲, 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少年捂著已經有點泛烏青的膝蓋,坐在地上齜牙咧嘴。
救命!
他不戴眼鏡出去, 真的還能全須全尾的回來嗎?!
江偏以的房間就在隔壁。
從小時候開始,江偏以的靈感就很高,夜間總是能聽到一般人聽不到的動靜。
比如此刻, “奶奶”房間中就一刻不停的響著輕微腳步聲,但因為他將門反鎖了,隻會作惡卻格外愚笨的魑鬼沒辦法走出房門, 就隻好在屋中不斷徘徊。
隔壁的低聲痛呼他自然也聽見了。
但江偏以沒管。
出於對林則微弱的好感, 他更希望這個生活在蜜罐裡的大學生, 能早日離開江田村,這裡惡劣的環境不是他能忍受得了的。
青年躺在硬板床上,閉著眼睛繼續休息。他聽到林則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似乎是去了院子裡, 沒一會兒,壓水井邊傳來了一點清脆的水聲,他又踩著拖鞋往回走。
江偏以眉頭微皺,因為林則已經到他的房門口了,卻依舊沒停下。
“哢嗒。”
男人房間的門被推開,一個溫熱的、帶著清淡皂角味的少年身軀,拱了上來。
江偏以唰的睜開了漆黑的雙眸。
他剛想把林則叫醒,卻發現林則沾床就倒,又已經睡過去了。
後者似乎是睡慣了柔軟的席夢思,在農村的硬板床上睡得很不舒服,濕漉漉的手一把抱住了江偏以的腰,毛茸茸的腦袋往他腰背部蹭了蹭,活像隻被拋棄的、很沒有安全感的小奶狗,終於嗅到了主人的味道,安心下來了一般。
“喂。”
林則睡得很香,完全沒有反應:“……zzzz。”
江偏以歎了口氣,手都快觸及林則鎖著他腰的胳膊了,林則卻忽然動了動。
說了句夢話,“……媽,抱枕好硬。”
少年的額頭隔著薄薄的衣料貼在江偏以背上,江偏以甚至能感覺到,他開口說夢話時噴出的溫熱呼吸。
江偏以愣了會兒。
不知是不是這聲充滿依賴感的“媽”,勾起了他小時候的回憶,江偏以終究收回了手,默認讓林則睡在他床上。
兩人一夜好夢。
第二天清晨,餘白睡醒時,下意識的往旁邊摸了摸。
已經沒人了,甚至連餘溫都沒有。
江偏以應該早就起床了。
餘白有點鬱悶,因為昨晚演的戲太短了,他都沒儘興,還想著今天早上起來還能演一出“我怎麼會睡在這裡?”、“我不清白了!”的戲碼呢。
少年坐起來,放空了會兒睡迷糊的腦子,才算稍微清醒了點。
“江偏以呢?”
係統回答,“應該是去鎮上了吧。”
行。
不愧是行走在善惡邊緣的事業型對象。
餘白摸回自己的房間,剛戴上眼鏡準備洗漱時,安思博和蔣華拎著背包走了過來。
“我們一會兒去鎮上買點吃的吧?”
他們租的房子並不提供食物,一日三餐都要自己買,或者付夥食費。安思博就想早上去鎮上采購一點吃的,下午可以在村子裡找一個比較好的景,開始畫畫。
餘白自然沒有異議。
他們沿著昨天的小路出村時,發現了一件挺怪的事。
這村子看上去凋敝貧窮,但祠堂和土地廟卻修建的很好。
尤其是土地廟,長寬高都是一米多,麵朝行人的這一麵,中間是內嵌的一個空洞,裡麵放著一個青石雕刻的老人。
廟的主體是青石磚搭建起來的,磚石和磚石之間嚴絲合縫,沒有什麼泥土和雜草。用料看起來也挺新,應該是村民經常翻新的緣故。
“思博……我有點害怕……”
蔣華有點害怕的挽住了安思博的胳膊,安思博跟餘白一起看了過去。
說實話,這土地廟確實有點陰森。
它位置正處於一顆巨大的桑樹下,遮天蔽日的茂盛枝葉完全遮住了陽光,凹陷處裡的青石老者隻能隱隱約約看出大概的形狀,再加上它腳下的一層厚厚的紙灰,確實有一種詭異的不適感。
但安思博才不會在女朋友麵前露怯,失了麵子。
他推了推蔣華的肩膀,讓她快走,“沒事的,就是一個土地廟而已,都是村民搞得封建迷信活動,我們都是社會主義新青年,怎麼能相信這個。”
他們一邊說一邊走,話音不知怎麼,竟傳到對麵一個拎著竹籃要去拜土地的農婦耳中。
那婦人橫眉冷對,有些粗糙黝黑的臉上滿是敵意。
“我勸你們還是給土地爺爺上柱香賠罪,不然碰見了什麼臟東西,可彆賴我們江田村風水不好!”
蔣華有點發毛,但她本質還是不信這些的。
“我們又沒說錯,這就是封建迷信活動!”
婦人冷笑了兩聲,也不理他們了,徑直去土地廟前的青石板上跪下,開始燒香燒紙。
餘白看了眼手機,催促著兩人快走,再晚要趕不上公交車了。
他們昨天來的時候打聽過,這裡的公交車一個小時一班呢,要是錯過了,就得再等一個小時!
安思博和蔣華也不願意等,三人加快腳步,終於在發車前上了車。
一路搖搖晃晃,等抵達鎮上時,已經是上午九點了。
江偏以穿著一身寬鬆的黑色長袖衫,坐在飯店二樓的窗戶邊。
他一隻手撐著下頜,另一隻手搭在桌上,食指和中指不斷敲擊著油膩膩的桌麵,準備盯下一個目標的日常行動路線——
二十年前收了錢財給他母親做B超的醫生,因為作惡太多,已經被魑鬼占據了身軀。
正等著,飯店樓梯口,兩個跟江偏以差不多大的黃毛勾肩搭背的走過來,“江哥,老大說讓你去一趟,陳狗子那傻逼又來找事。”
江偏以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耐。
說實話,他並不想跟這些混混有什麼瓜葛,但他需要避開警察解決遊蕩在鎮上的魑鬼。偽裝成混混,隻是為了能有合理的理由,長時間遊蕩在鎮子上尋找機會罷了。
“我現在有事。”
江偏以找了個借口推拒過去。
那兩人也沒有多想,“好吧,那我們就回去告訴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