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偏以注意到其中一個黃毛,眼睛總是不自覺的透過窗戶往下撇,他等兩人走後,側過頭斜睨過去。
那是昨晚滾到他床上的大學生,似乎是叫林則?
他正跟兩個同伴,在一個簡陋的麵攤子上吃麵。黑框眼鏡總是被糊上熱氣,白霧蒙蒙的,林則好像已經很習慣了,摘下眼鏡擦拭,露出那一雙黑葡萄似的水潤眼睛。
“林則,我忘帶錢了,一會兒你付一下吧。”安思博隨口道。
少年夾起煎蛋咬了一口,“好。”
吃完了早飯,他們又在附近逛了逛,買了一堆吃食和生活用品,當然,安思博沒帶錢,餘白也不可能讓蔣華付,所以全都自己付了。
少年麵上一副人傻錢多的樣子,實則小算盤打的飛起。
“統兒,你不是說江偏以就在附近嗎?我現在要掏錢了,這個角度在不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係統:“在的,而且這個角度他正好可以看到你的側臉哦!”
餘白:好耶!老子側臉絕美子!
少年似乎並不將覺得自己在被占便宜,小鎮上的消費不高,這些東西加起來也不過幾百塊,這對於林則平時的零花錢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安思博是他最好的朋友,連暑假都願意叫他這個悶葫蘆出來玩,林則當然不會因為這幾百塊錢跟他產生芥蒂。
那掏錢的動作十分自然灑脫。
安思博拿林則買的東西,跑去討女朋友歡心的動作也一樣心安理得。
“嘖。”
江偏以坐在兩百多米外的窗邊,卻將三人儘收眼底,他發出一聲似嘲弄的笑,“蠢貨。”
大抵這天下的好人,總是看不穿壞人拙劣的戲碼。
九點多鐘,飯店裡空空蕩蕩的,沒什麼客人,隻有後廚乾雜活的員工正在忙碌。有些發福的飯店老板認識江偏以,他知道這位“江哥”是鎮上地頭蛇趙權的兄弟。
飯店老板就是個做小本生意的,哪敢得罪這尊大佛!
“李哥……”
一個店員走到李老板的身後,麵露難色,“這……十點多就開始有客人來了,要不你去問問?”
店員可是聽說,江偏以的手段比趙權有過之而無不及!起碼趙權也就把人打成過重傷,可這位“江哥”,傳聞可是殺過人的!
鎮上的客人們看見江偏以坐在這,誰還敢來吃飯?就是店員自己,乾起活來心裡都有些毛毛的。
李老板瞪了店員一眼。
不過他也不敢支使彆人,誰知道這殺神會不會覺得派一個店員過去,不尊重他,就記恨上自己?
“那我去問問,你機靈點!”
李老板幾乎是屏住呼吸走到江偏以身邊的。
矮胖的中年男人梳著三七頭,點頭哈腰,“江哥,您想吃什麼打個電話給我就行,我派人做好了給您送過去,哪用得著您親自走一趟。”
江偏以餘光掃到林則三人快走出視線範圍了,他抬起頭,拍了拍李老板的肩膀。
“放心,不吃飯,我有彆的事要做,現在就走。”
李老板臉上諂媚的笑容真摯了很多,“好好。”
江偏以站起來。
他有一點弓背的壞習慣,可即便如此,還是比李老板高很多,俯視人時,相當有壓迫感。
男人將雙手插在褲兜裡,佝僂著背下樓。
直到看不見身影了,李老板才回過神來,他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籲出口氣。
“真希望這位以後彆來了,再來幾次我心臟都要受不了了!”
幾個店員也深以為然。
與此同時,餘白還跟在安思博和蔣華屁股後麵采買東西。
小鎮上有挺多家成衣店,這些店裡麵的衣服都是裁縫自己做的,一些吊帶碎花長裙雖然樣式簡單,但搭配搭配,還是很有複古小清新的味道。
蔣華看這些衣服便宜的很,購物的手根本停不下來,整個人都沉浸在了試穿的快樂中。
安思博和餘白對視一眼。
“那什麼,林則,我去那邊公廁上廁所,你在這等會兒蔣華。”
少年點點頭。
他正好站在店門口。
小鎮不太烈的陽光照耀他臉上,竟然連一點毛孔和瑕疵都看不見,白淨的皮膚幾乎要被黑色的眼鏡框襯的透明了。
距離成衣店不遠的昏暗小巷子中,一道頎長的身影懶懶散散的靠在牆壁上。
安思博毫無察覺的走進狩獵範圍,忽然,他被黑暗中伸出來的冰涼手掌捂住了嘴,對方另一隻手勒住他的脖子,巨大的力道帶著安思博往小巷子中走。
安思博心臟都快嚇的停跳了!
一時間,各種遊客被害案、貧瘠的山上發現無名屍骨之類的新聞,魚貫而入湧進他的腦海。
安思博開始劇烈掙紮起來,拳頭和腿齊上陣。
然而他一個不瘦不矮的大男人,在對方手中竟然像個嬰孩一樣,毫無反擊之力。
江偏以調整了姿勢,骨節分明的修長指節掐住安思博的咽喉,把他按在長滿青苔的牆壁上,“認得我嗎?”
安思博被掐的臉色漲紅,他努力昂著頭,希望能緩解一下窒息感,此時,眼睛已經漸漸適應黑暗的環境了,安思博艱難的辨彆眼前的人。
江偏以快要遮住眼睛的黑發,以及那雙反射著巷口微光的眼睛,給了他一些提示。
“你是……江田村的……”
江偏以今早出門的時候,曾路過村長家門口,安思博也就是在那時候看到了他。
對方身上獨特的氣質和頹喪俊美的臉,在一眾農民中很出眾。安思博嫉妒心作祟,加上村長老婆又不冷不熱的說江偏以就是個不學無術的街混混,他才沒忍住,也跟著諷刺了幾句。
早知道這個男人這麼可怕,就算打死他也不敢出聲啊!
在安思博後悔求饒的目光中,江偏以點頭。
“恭喜你,回答正確。”男人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了森白的牙齒,“可惜答對沒有獎勵。”
隨著話音一同落下的,還有江偏以惡狠狠的拳頭。
“嘔——”
安思博腹部迎來一擊猛擊,他像隻蝦米一樣曲起了背,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連早上剛吃的麵條都一齊吐了出來。
“什麼人啊?能不能注意點衛生?”
遠遠的,有行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安思博想求救,可惜劇烈疼痛的腹部已經讓他說不出話了。
他隻能聽到江偏以的聲音。
“沒事,我兄弟喝多了。”
“一大早就喝成這樣……”
等行人搖著頭離開後,披著人皮的惡魔又拽著安思博的頭發,把他拎起來,“要不是怕那蠢貨擔心,今天你彆想直著出去。”
江偏以嫌惡的在他臉上拍了拍,“以前你欺負林則那傻狗我不管,也管不著,但現在他是我江偏以的室友。我這人毛病多,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護短,你明白?”
安思博就是再傻逼,也知道今天這頓打,是江偏以給林則出氣來的。
他沒空去想這兩人不過住了一晚上,怎麼關係就變得這麼好,趕緊低頭跟江偏以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騙林則,再占他小便宜。
“希望你說到做到。滾吧。”
男人鬆開了手,安思博還沒來得及逃出小巷,又聽見他陰冷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今天這事如果讓第三個人知道,你腦子裡的那些新聞,或許就要成真了。”
安思博差點沒嚇尿!
他捂著肚子,頂著一張綠臉再三保證,才順利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