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賢妻(1 / 2)

在家待著的這些日子, 裴靖便日日開始早起跑步。()起先是因心裡鼓著氣, 可跑了一段日子後,除了最初幾天腿腳酸痛。習慣之後, 竟覺得渾身上下鬆快了不少。

至於那藥膳, 裴靖是絕不會喝的。

他身體好得很, 不需要補!

不過為了不打草驚蛇, 他隻能忍辱負重接過, 再偷偷倒掉。

戚柒不知他心中所想, 見他如此努力鍛煉,還感慨道:“二弟果然是長大了,這眼見著便越發結實了。”

裴靖:“……”

所以, 他以前在這女人心中是有多弱?

想到此, 裴靖的心中竟莫名生了一股氣, 每天鍛煉的時間又多增加了一刻鐘!

因著出了陳家那事,陳武在裴家無論如何也住不下去了。

陳家算是完了, 陳劉氏坐牢, 陳文跑了,陳月兒身敗名裂。陳家竟隻剩下了陳大山一個人。

也不知陳大山是不是良心發現, 也或許是一個人怕了,終於想起了自己還有個大兒子。

他不敢麵對裴靖,便偷偷來找的陳武,想要陳武跟他回去。他如今就隻剩下陳武這麼一個兒子了, 哪怕是殘廢, 他竟也不嫌棄了。

但是陳武卻猶豫了。

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被父母放棄, 麻木等死的那種絕望。

陳大山見他不說話,便板起臉道:“我是你爹,你這是想要忤逆,做一個不孝子嗎?!”

到底是對這個大兒子態度惡劣慣了,哪怕此時陳大山意識到自己往後要靠大兒子養老,這態度依然沒怎麼改變。他忘了,如今已不是從前了。

陳武的臉色倏地變了,他忍著氣道:“不孝?!爹,你就是這般想我的嗎?我無論做了多少都是得您的喜歡,我是個殘廢,我認了。但我自認從未對您和母親有半點不敬。你們心裡隻有二弟,我明白。我不求你們公平,我隻求你們不要逼我了好嗎?!”

他五歲便跟著下了地,像頭老黃牛似的,早出晚歸,勤勤懇懇的為這個家付出。他不求他們能記著他的好,但是父母的做法委實太讓他寒心。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他再也做不回曾經的那個陳武了。

可是如今,陳家就隻剩下一個老父,孝道大過天,哪怕陳武再不願,但身為兒子,他天生就低父母一頭。

他也沒有理由住在裴家了。

陳武隻覺得滿心疲憊道:“行,我和您回家。”

他不知這一次他能堅持多久。

陳大山本被陳武一席話說得麵色通紅,但就算他有錯,做兒子的怎能指責父親?這是不孝!

不過看在陳武同意與他回家上,陳大山倒是忍了。

他覺得自己這是委曲求全,心中還有些憤憤不平,隻覺得這大兒子在裴家住了幾天,心都大了。

陳武沒理他,悶頭回了裴家去收拾東西。

戚柒看了,便忙去叫了裴靖。裴靖搖了搖頭,隻說了一句:“不急。”這是已經有了注意?

沒等戚柒弄清楚,便聽院子外起了嘈雜。

“陳武,陳武是住這兒吧?”一個陌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裴靖這才放下書,與戚柒一起出了門。

陳武也聽到了門外的叫喊,他提著一個包袱,見到裴靖,麵色有點羞愧。

他動了動唇,正要開口,外麵村長的聲音響起:“陳武,你快出來,有人找你。”

陳武這才先提著包袱一瘸一拐的出了門。

剛一打開門,還沒來站定,迎麵就撲來了一個中年婦人,猛地抱住了他,大哭道:“兒啊,我的兒啊!”

陳武頓時懵了。

他傻站在原地,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反應。

那婦人還在哭:“都怪為娘,若不是當年把你弄錯了,你哪能受這些苦啊!兒啊,跟為娘回家吧?”

陳大山站不住了,立刻就衝上去道:“什麼你的兒啊,這是我的兒子,你這個瘋女人彆亂認兒子啊!”

他衝到一半,便被站在旁邊中年漢子攔住了。

“這就是我齊家的兒子,我們這次來就是來找你們算賬的!”

這對中年夫妻是帶著村人一起過來的,村長怕兩邊打起來,便調解道:“大家坐下來好好談談,若是真有誤會,便解開,莫要傷了和氣。”

如此,竟扯出了一樁陳年舊事。

原來,當年陳武是早產,陳劉氏懷著孕時去縣城,哪想到突逢大雨,便去了娘娘廟躲雨。

當時這齊家媳婦鄭氏也在,同樣身懷六甲。

巧合的是,兩人齊齊發動,在廟裡便要生了。

恰好當時廟裡躲雨的有一個穩婆,便幫著接生了。

陳劉氏先生,鄭氏隨後。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女兒。本沒有錯,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發現,那接生的穩婆今年得了病,便提了這件事。

原來當時陳劉氏生的是女兒,鄭氏是兒子。

但陳劉氏一心要壓過李氏(裴靖的娘),起了壞心思,趁著鄭氏昏睡時,收買了穩婆,把兩人的孩子換了!

隻是當時情況情急,便沒有發現那男孩兒竟是個天生殘疾。

陳大山自然不信。

但是那齊家人便說:“你若不信,我們便去衙門分辨,那穩婆也來了。若還不信,我們便滴血驗親。”

陳大山自是不願去衙門的,上一次去把他嚇怕了。

他見齊家人說得這般篤定,想到陳劉氏的性子,心裡也不由動搖了起來。

他咬牙同意了滴血驗親。

最後,陳武的血與齊家的相融了,與他的卻如何也融不到一起。

陳大山如遭雷擊。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啊!”陳大山慘白著臉,“這是我養了二十來年的兒子啊,怎麼就不是我兒子了呢?!”

齊家的當家人齊青山冷笑道:“那你就要去好好問問你那妻子了,她的心腸到底是有多惡毒,才能忍心扔下自己的女兒,又讓我們骨肉分離這麼多年?!”

陳大山麵色慘白如雪,一口氣坐到了地上。

完了,全完了!

他一個兒子也沒有了,誰來給他養老?

人群中,陳月兒低著頭,嘲諷的看著這一切。這就是她的家人,她的父親。大難臨頭各自飛,自私自利。

直到此刻了,她所謂的父親想得怕也隻是以後無人養老吧。

卻從未問過一句,那被抱錯的女孩兒如何。

陳月兒的行為雖然惡心,但她並沒有參與到陰謀中,隻犯了知情不報的錯,便隻關了幾天就被放了出來。

然而,如今的她名聲儘毀,清白不在,還指認母親和兄長,不孝不悌。陳大山直接便與她斷絕了關係,趕她出了家門。

她無家可歸,竹籃打水一場空,最後竟隻能在村裡找了個破屋子住了進去。

可憐又可恨。

但是沒有人去憐惜她,就連她的父親都視她為恥辱,其他人看她更是用鄙夷的目光。

陳月兒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天,直到裴靖得了縣試榜首的好消息傳出來,她如遭雷擊,整個人撲在破床上放聲大哭。

她後悔了!

若是她不鬼迷心竅,以後說不定還能做秀才娘子,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誰都不肯要她。

可哪怕過得這麼艱難,她也不想死。

憑什麼,她吃了這麼大的虧,落到這個下場,害了她的人還過得風風光光的?

她不甘心!

若不是村長不忍心,她這樣的人連村子裡也待不下去。如今也隻能像隻陰溝裡的老鼠,苟且度日。

她的父親,可從未問過她一句過得好不好。

如今,望著這一切,陳月兒心中隻有痛快!

這簡直就像是電視劇情節似的,戚柒看得目瞪口呆。不過這樣也好,陳家實在算不上好的家人,沒了這些陳家人,陳武能活得更好。

哪怕瘸了一條腿又如何?

隻要踏實肯乾,日子總會變好的。

倒是當事人陳武一直處於一種茫然地狀態。

他從未想過自己不是陳家的孩子,而是被人故意抱錯的。他以為母親對他不好,隻是因為他是個殘廢,是他們的汙點。

可原來,他根本不是她的孩子!

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問道:“那個女孩兒呢?”

這話一出,鄭氏的眼淚便下來了。

“她上個月難產,一屍兩命。”鄭氏擦著眼睛,目光悲戚,“我們也是才知道孩子抱錯了,若不是如此,我便跟著蓉蓉一起去了。”

齊家子嗣艱難,這輩子也就一個孩子,雖是個女孩兒,但也是放在手心裡寵的。但天命難料,這生老病死誰也猜不到。

鄭氏拉著陳武的手道:“孩子,你這便跟我們回家去吧。你放心,我和你爹會對你好的。”

她絕口不提陳武瘸的那條腿,隻用慈愛憐惜的目光望著他。

陳武的心,霎時便軟了。

他一直想要父母的疼愛,如今,終於如願以償了嗎?

他望向裴靖,突然問:“靖哥兒,這事兒,你之前便知道了嗎?”他想到了那天裴靖說得那句話。

裴靖回道:“之前隻是有個猜測,後來派人去查了才知道。”

陳武突然朝他鞠了一躬,鄭重地道:“靖哥兒,謝謝你!”

裴靖麵色未變,把他扶起來道:“以後好好過日子吧,若遇到苦難,便來尋我。”

陳武眼眶發紅。

他不過是曾經儘己所能悄悄幫了他一些,沒想到,換來的竟是如此沉甸甸的回報。

他認真的回道:“我會好好過日子的。”

有些話不需多說,他記在心裡便好。

陳武跟著齊家人走了。

齊家人也是雲水縣的人,隻是與巷子村隔著一條河,說遠其實也不遠,走路大半天便到了。

裴靖也跟著去了。

齊家也是農家,但是家有十畝地,家境也算殷實。陳武又是齊家夫婦唯一的孩子,想來之後的日子能過得不錯。

裴靖跟著看了一圈,才與陳武到了彆。

陳武認真道:“靖哥兒,你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就說。我陳武雖是個瘸子,但我會竭儘所能!”

裴靖嗯了一聲,須臾,才認真的打量他,見他眉目中的鬱氣散去了不少。眼中雖帶著對未來生活的緊張忐忑,但是更多的卻是期待。

他的心微微一動。

“陳大哥你也是,若是日後遇到困難,儘可來找我。”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陳武聽到有人叫他,這才匆匆告辭離開。待他走了,齊青山便走了過來。

他悄悄看了看四周,見四處無人,便道:“這件事不會有人知道了吧?”

裴靖道:“隻要你們不自己說出來,自然沒有。”

齊青山鬆了口氣。

裴靖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會兒,突然道:“你最好把這個秘密藏一輩子,決不能泄露分毫。”

齊青山忙不迭點頭道:“自然,阿武從今往後便是我齊青山的兒子,這一點永遠也不會變!我明天就請族長開祠堂,把他的名字記到族譜上!”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又不放心的道:“我不會說,裴公子應該也會遵守諾言吧?”

“隻要你們對他好,我自然會遵守諾言。”

齊青山立刻放下了心:“我和老婆子會把阿武當成親生兒子對待,這點你放心。”

他們的女兒已經死了。

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兒子,自然會好好珍惜。不僅僅是為了未來養老,更多的也是一種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