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金簪(2 / 2)

二掌櫃是賀家的家生子,按理來說,他的主人應該隻有賀家才是。可聽他的口氣,那主人指的明顯不是賀家,而是另有其人。

戚柒心下一動,若是她沒猜錯,這二掌櫃怕是已經叛主了!

待到跟在二掌櫃身邊的人都離開了,戚柒便猛地從後麵撲上來,捂住二掌櫃的嘴,壓著他進了旁邊的巷子。

她一腳把二掌櫃踹翻在地,拿出匕首抵住他的脖子,冷聲道:“說,派你來找我的人到底是誰?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戚柒?“二掌櫃定眼看了看,仔細辨認才認出這是戚柒,他的麵色立刻變了變,“戚老板是不是對在下有什麼誤會?這隨意動刀可不好,我能有什麼目的,就是我家老爺失蹤了,我家公子讓我來找您而已。”

“不說是吧?”戚柒微微一笑,下一刻,一手捂住二掌櫃的手,另一隻手拿起匕首對準他的手臂便猛地刺了下去!

“唔!”

二掌櫃悶哼一聲,痛得臉色發青,睜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望著戚柒。

戚柒唇邊笑意更深道:“以為我不敢動刀子?嗬嗬,二掌櫃,你最好還是識相點,否則,這下一刀可不知會刺到你哪裡了?你說,是腿,還是你的心好一點呢?”

“這條巷子深,少有人經過,若是你死了,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被發現?”

她每說一句,二掌櫃的臉色便白一分。

手臂被捅了一個窟窿,正不停地流著血。冰冷的匕首順著手一直往上,最後停在了他的脖子上。

戚柒笑道:“想來想去,還是這脖子最好。一刀下去,二掌櫃也不用受太多苦,一了百了。你說對吧?”

邊說,銳利的刀鋒便在那脖子上劃了一刀。

二掌櫃猛地睜大眼,忙搖著頭,嗚嗚嗚的叫著。

“二掌櫃願意說了嗎?”

他忙點頭。

戚柒道:“行,你隻有一個機會。我不捂著你嘴,但你若是敢大叫,可彆怪我手上的刀不留情了。對了,二掌櫃也不用擔心沒人收屍。不知道你聽過化屍水沒有?”

“這化屍水可是個好東西啊,隻要在人的屍體上滴幾滴,不出半刻鐘,人就會連皮帶骨化成一灘血水。你說是不是很省事?都不用為你準備棺材了。”

這話一出,二掌櫃嚇得渾身都在抖。

化屍水,世界上竟有如此可怕之物?!他看著戚柒的眼神已經不能用恐懼來形容了,簡直就像是看到羅刹似的。

難怪人說,越美麗的女人越有毒,誠不欺他。

誰能想到如此美麗嬌俏的小娘子,竟會如此狠毒呢?

二掌櫃抖著身子點頭。

戚柒這才放開了捂著他嘴的手,腳在他的胸口狠狠輾了輾,笑眯眯說:“說吧,可彆撒謊哦。”

腿、脖子都疼得厲害,自己還被人踩在腳下,二掌櫃已經被嚇破了膽子,哪裡還敢說假話?

他抖抖索索的回道:“戚老板你手下留情啊,我也是聽命辦事的。想要抓您的是雲州府的大布商孫家,他們想要紡車與織機的圖紙。老爺毀了樣品和圖紙,又失蹤了,所以他們便想抓您。”

戚柒臉色陰沉問:“所以,你就背叛了賀家?”

“……我這也是被逼無奈啊。”二掌櫃顫顫巍巍的道,“我是賀家的家奴,生死都係在賀家身上。但是我不想死啊。戚老板您有所不知,那孫家可不僅僅隻是個商人,他們家的嫡女還是雲州府知府的寵妾,為知府生下了獨子。我……我得罪不起啊!”

“所以,你就因為怕死,背叛了養育你的賀家?”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壓抑著怒氣的聲音,戚柒猛地轉頭,一眼看見了怒氣衝衝跑過來的賀子賢,以及……身後神色不明的裴靖。

她微微一愣:“賀公子,二弟,你們怎麼來了?”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的形象,莫名有些尷尬。

裴靖不緊不慢的朝她走近,目光在戚柒身上轉了幾圈,扯了扯唇角道:“好在是來了,否則,怎能看到嫂嫂如此威武果斷?倒是讓靖刮目相看了,嫂嫂之能不遜於男子。”

戚柒手裡還握著滴著血的匕首,一時間僵在了原地,半晌,才乾巴巴的道:“哎,我這不是被逼出來的嗎?就嚇唬嚇唬他,若是不這樣,他還不會說呢。”

裴靖唇角勾了勾道:“嫂嫂不必急著解釋,我理解的。”見她慌張的模樣,心中竟生了些逗弄的心思,他的眼中極快地閃過一抹促狹。

“哈哈,理解就好理解就好。”戚柒笑了兩聲,把匕首放在了身後,僵站在原地。

雖說她並不是要維持可憐小寡婦的人設,但是一時之間轉變太大,似乎也有那麼點說不過去啊。

按照裴靖多疑的性子,不會懷疑她另有目的圖謀不軌吧?

正想著,臉上突然傳來柔軟的觸感,戚柒一怔,對上了一雙半垂的鳳眼。

裴靖手裡拿著一張帕子,正細細地擦拭她臉上的臟汙。

“嫂嫂的臉上臟了。”

戚柒心裡閃過一絲異樣,回過神來,便一把搶過帕子,自己擦著臉,笑道:“哈哈,謝謝二弟了,這種事我自己來便好。”

裴靖給她擦臉,不知怎的,戚柒莫名覺得怪怪的。

裴靖也沒有阻止,任由她拿起帕子自己擦,隻是目光卻依舊落在她的臉上。黑眸暗沉不見底、深不可測,戚柒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索性偏過身子,轉移話題道:“不知二弟你們怎麼找到這兒的?”

裴靖淡聲回道:“我回家之後,聽小錦說你被賀家的人叫走了,便去了賀家找你。與賀兄談過之後,察覺到不對,便出來尋你了。”

所以,是怎麼找到她的?她都扮成這個德行了。

可裴靖說了那些之後,便沒了下句。戚柒張了張嘴,到底沒有繼續再問。

這頭,賀子賢已經衝過去,狠狠踢了二掌櫃一腳,怒道:“賀二,賀家待你不薄,你就是這樣回報賀家的?!你良心被狗吃了嗎?”

二掌櫃也意識到自己跑不了了,便有些破罐子破摔。

“賀家是待我不錯,但是還不是把我當奴才用?”二掌櫃冷笑一聲,“賀二賀二,聽聽這個名字。我做了半輩子奴仆,但我兒子年輕有為,不比少爺你差啊。可就因為是奴籍,哪怕他再聰明,讀再多的書,都考不了科舉。”

“我,不甘心啊!”

“我可以做一輩子的奴仆,但是我兒子不行。”二掌櫃冷聲道,“孫家答應了,隻要事情一成,便為我脫了奴籍!我在賀家做得再好,也不過是個奴仆,良禽擇木而棲,該怎麼選一目了然!”

賀子賢愣住了。

“少爺你生來便高高在上,自然不會知道我們這些做奴仆的苦。我既然被你們抓了,我也認了,反正打死奴仆也不是什麼大事。少爺,你殺了我吧!”二掌櫃一臉決然。

“你想要脫奴籍,這事兒你可曾與賀老爺說過?”戚柒冷笑著,“你跟隨賀老爺多年,難道還不了解他的性子?若是你提出來,他定會成全你。你之所以不說,不過是因為若是脫了奴籍,你便要離開賀家,再也做不了大權在握的二掌櫃。”

“你舍不得到手的權利和錢財,可若是賀老爺和賀公子都死了,賀家便隻剩婦孺,你經營多年,隻要好好籌謀,怕是整個賀家都會成你囊中之物吧!”

此話一出,二掌櫃的臉色倏地變了,眼中極快地閃過驚慌。

戚柒繼續道:“賀家沒有什麼族親,賀夫人雖懷有身孕,但是要弄死或者控製一個懷孕的女子可太容易了。二掌櫃,打得可真是好算盤啊!”

聽戚柒這般一說,賀子賢也終於想通了其中關節,他的臉色立刻難看至極。握著拳頭,就要衝上去揍人。

裴靖攔住他,沉聲道:“不可逞一時之快,現在還不知他有沒有同黨,先把他帶回去仔細審問才是。”

戚柒也點頭道:“二弟說得對,賀公子我們還是先把人帶回去吧。剛才他派了好些人來抓我,這樣一看,他定還有同夥的。我們還是小心為上。”

賀子賢忍下了氣,一行人直接回了賀府。

現在也不用對叛徒客氣了,在幾人逼問下,二掌櫃本來還死撐著不願說。但是等到裴靖讓人把他以為藏得好好的妻兒抓來之後,他便把一切都交代了。

二掌櫃背後的人確實是雲州府的布商孫家。

那孫家世代都是布商,這一代家主的嫡長女嫁給了雲州府的知府為妾,生下了知府的獨子,母憑子貴。雖隻是個妾室,但是就連知府夫人也不敢招惹她。

靠著知府的關係,孫家搖身一變,一躍成為了皇商。

此後,孫家便越發橫行無忌。不僅獨占了南方的市場,甚至還想要吃下全國。

南方產蠶,多產絲綢與錦緞。

賀家雖經營多年,但是多做的是平價生意,昂貴的布匹自來輪不到他們一個小小的賀家。

賀父有了新型織機與紡車,自然想要做大做強。他便想在南方開一個自己的作坊,如此一來,便也不愁以後沒有貨源了。

當然,賀父自是也知懷璧其罪的道理。

他初來乍到,沒有奢望過自己能輕鬆的在南方站穩,因此他本來的想法是找南方的豪商合作,再與其分一杯羹罷了。

孫家乃是雲州府最大的布商,賀父最先找的便是孫家。

但誰也沒有想到,孫家太過貪心,再知道新型織機與紡車後,他們便起了殺人奪寶的心,可從未想過與賀家合作。

賀父在商場廝殺多年,也是個老狐狸,很快察覺到不對勁兒。

於是,他當機立斷的毀掉樣品和圖紙,帶著人便要跑。但孫家也算是雲州府的地頭蛇,真要抓他們,賀父等人如何能輕易逃脫?

“那我爹他們現在如何了?”賀子賢急忙問道。

二掌櫃回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想老爺應該是藏起來了。否則,孫家便不會想要把你們引去雲州府了。”

雲水縣到底不是孫家的地盤,所以,最初孫家是不準備在雲水縣動手的。而是想要把戚柒與賀子賢引到雲州,到時候再下手。可誰知,賀子賢竟不準備把此事告知戚柒,而是想要單獨去。

也是因此,二掌櫃才會鋌而走險,要在雲水縣綁人。

隻是沒料到,戚柒不是一個普通女子,而是一個硬茬子,警覺性如此之高,最後功虧一簣,還暴露了自己。

二掌櫃道:“少爺,我知道的都已經交代了。我知道                                                                                                                          我沒臉求您原諒,我隻求您放過我的妻兒,這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張的,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求您,饒他們一命吧!”

賀子賢陰沉著臉沒說話。

這事兒畢竟是賀家的家事,戚柒與裴靖身為外人自是不好管的。倒是賀父那邊等不了,應該早做決斷。

戚柒便道:“賀公子什麼時候南下?我與你一起。”

此話一出,賀子賢還未開口,裴靖便暗下神色道:“嫂嫂要去雲州府?”

戚柒回道:“此事也算是因我而起,賀老爺如今生死不明,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而且,孫家的人既然已經盯上了我,想必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裴靖知她說得是事實,但是想到她要與賀子賢一起南下,心裡便有些煩躁。

他沉聲道:“那我也一起。”

“二弟可莫要胡說。”戚柒搖頭道,“明年便是大比之年,你還要好好準備鄉試,如此關鍵時刻怎能離開?而且,你若是出了意外,裴裕和裴錦怎麼辦?”

裴靖冷聲道:“那嫂嫂若是出了意外?可有想過他們?”

戚柒愣了一下,才道:“我隻是他們的嫂嫂,你卻是他們的親哥哥,自然是你更加重要。”

戚柒的本意是裴靖是男子,如今也是裴家的一家之主。他留下,便是一根定海神針。她走了,裴裕裴錦雖然會擔心,但是有裴靖壓著,兩個小的至少會安心一些。

但裴靖卻理解成了另一番意思。

隻是嫂嫂?他陡然想到了庫房裡放著的那些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聘禮。她要跟著賀子賢一起去,到底是因為她嘴裡說得那些原因,還是因為她……舍不得或是擔心賀子賢?

她一直未退還賀家的聘禮,想來,後者或許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想到此,裴靖的神色瞬間冷了下來。

戚柒救了他一命。

她會遊水,會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一點兒也不想初來裴家的那個隻餘嫵媚的孤女。

他心中甚至冒出了一個荒謬的猜測——

或許,此她非彼她。

夢裡的那個戚氏做了許多惡事,毀了他們的家,是他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仇人。而麵前的這個戚柒,帶著他們從巷子村到了雲水縣,住進了大院子,為他治好了病。

小妹還在,甚至過得很好。

小弟更不必說,簡直恨不得黏在她的身上,整天嫂嫂、嫂嫂的喚著。

她甚至還救了他一命。

這些他都記得。

曾經,因為夢裡的那些事,她做的這些,她的溫柔體貼,在他的眼中便都是彆有用心另有所圖。

他有無數理由把她留在裴家,讓她一輩子忍受寂寞,活在痛苦之中。

可如果她不是她……

她便是他的恩人!

他沒有理由阻攔她擁有新生活。

“嫂嫂若是執意想去,便去吧,我管不了。”

裴靖猛地轉身朝外走,長長的衣袖遮住了他緊握成拳的手,手心裡那支金簪被他死死捏著。

“……裴兄是生氣了吧?”賀子賢望著裴靖離開的背影,小心翼翼的道,“戚姑娘,我知道您心地善良,不會不管這事兒。但是前路危險,戚姑娘還是聽裴兄的,留在家為好,就不要去涉險了。”

賀子賢內心其實甚是感動。

雖然戚姑娘沒有直接答應他的提親,但是在明知前路危險的情況下,還執意要與他一起涉險,試問世間有幾個女子能做到這個地步?

“戚姑娘,你等我回來。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父親,把他安全帶回來的。”賀子賢鄭重地道,“到那時,我再親自上門提親。”

“噗!”

戚柒沒忍住被嗆了一下,這才想起,她還沒有退賀家的聘禮呢。她當時收下聘禮,隻是為了看裴靖的反應。她想知道,如果她真的選擇改嫁,裴靖會怎麼做?

後來,裴靖的反應讓戚柒放下了一部分心。

她救他一命果然沒有白救,裴靖應該會放下對她的偏見了,如此,戚柒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便一直提起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但是,這不代表她真的想嫁人啊。

戚柒輕咳一聲,忙道:“賀公子莫要誤會,你的心意我心領了,但是我如今真的沒有再嫁的想法。你的聘禮,我正要退還給你。”

賀子賢臉色暗淡了下來,不過很快,他又振作起來道:“現在沒有再嫁的想法,豈知以後沒有?戚姑娘,我願意等你。”

戚柒扯了扯嘴角道:“真不用了,賀公子。我……”

她想了想,咬牙道:“其實是我對賀公子並無男女之情,若是改嫁,我也隻想嫁自己心儀之人。”

她應該早點拒絕賀子賢的,是她自私了。

“原是如此嗎……”賀子賢滿臉失落。他也不是傻子,戚姑娘對他雖好,但卻從未對他表現出其他的心思。

真是他一心傾慕,便不管不顧了。

戚柒硬下心腸,沒有去安慰。這種事情還是早點說清楚為好,拖久了對雙方都不好。

“祝賀公子早日覓得佳偶。”戚柒鄭重地道,“時辰不早了,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事不宜遲,我們明日一早便啟程吧。”

她轉身欲走,賀子賢卻突然問道:“敢問戚姑娘心儀什麼樣的男子?”

戚柒頓住。

她本想回答不知,但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可立了一個對裴大哥深情無悔的癡情人設,便回道:“相公那樣的吧。”

門外,微風起,吹起了一片白色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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