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院正早就在外麵等候著了,聽聞皇後召見,他立刻帶著人走了進來。
對康熙的情況他無比熟悉,見此情景他不慌不忙端來一碗藥給康熙灌了下去。院正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心說幸好他早有準備。
“娘娘放心,皇上早就料到這種情況,明日一早皇上就會醒來。”
蘊和點頭,“有勞太醫。”
有太醫這句話她就放心了,不然為了不被天下人詬病,她怕是又要動用底牌。
如今萬黼已經是太子,熬上三年五載便能做皇帝,她可不想節外生枝,萬一把皇上的身體調養好了,他後悔了怎麼辦?這不是她想看到的。
蘊和的通情達理讓梁九功心有感慨,他默默退了出去,之後有端著紅燭與皇後大婚的喜服走了進來。
紅燭、喜服、子孫餑餑,蘊和這才知道皇上所謂的‘禮物’居然是要補給她一個婚禮。
現在皇上昏迷,婚禮顯然是補不上了。
看著梁九功歉意的臉,蘊和搖頭,“無礙,皇上的身體要緊。”同時她心裡道,這樣的婚禮她並不喜歡,沒了也就沒了。
更甚至她覺得這樣挺好。沒有婚禮,對皇上來說就是一種遺憾,人生就應該留點遺憾,什麼都有了反而不完美。
太子冊封大典之後,康熙索性把朝政全部推給太子處理,他自己則帶著蘊和搬到暢春園去住。
這一住又三年過去了。
太醫給康熙把完脈,歎息著搖頭,蘊和滿臉祈求,“太醫,就沒有彆的法子?皇上他……”
太醫:“皇後娘娘,能用的法子,奴才全部都用上了,隻皇上中的毒實在特殊,且又耽擱了時間。奴才,還請娘娘贖罪。”
說著說著太醫就跪了下來。
本來按照他們的預算皇上至少也能活十年,誰讓某位皇阿哥不爭氣呢。當年的宮變他就在現場,那些人都是皇上的至親,處置了他們皇上心裡也很難受。
這生病最忌諱的就是心情鬱結,皇上心裡不好,吃下去的藥事倍功半,能活到現在全賴這三年遠離朝廷紛爭,皇後娘娘細心照顧著。
蘊和擺擺手,“本宮知道了,梁九功,你先著人去通知太子他們,其他的,等皇上醒來再說。”
按照太醫的意思,皇上這回是真的挺不下去了,這種時候皇阿哥們自然要在場,這或許是他們見皇上的最後一麵。
梁九功擦擦眼睛,“奴才這就去”。比起蘊和這個演戲居多的人,他是真的難過。他從皇上很小的時候就跟著皇上,算算日子差不多陪伴了皇上五十載的時光。
原以為他終究會先皇上而去,卻不想先走的居然是皇上。梁九功內心空蕩蕩的。
康熙醒來的時候,發現守在身邊的是皇後,他道:“朕又睡過去了,這是第幾次了?”
他用了個又字。三個月前康熙第一次忽然昏迷,當時隻有兩個時辰,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找來太醫院院正查看,果真是毒素已經侵入五臟肺腑。
這些年他日日吃藥,然解毒的速度終究比不上毒素入侵的快速。他眼見著毒素一點一點的拔出,也清楚的知道潛藏在身體中的毒素一點點的往身體裡麵鑽。
他也早就明白自己會有這麼一天。他沒說就是不想皇貴妃傷心。
蘊和勾起一個苦澀的嘴角,她閉口不談剛才的話題,隻道:“皇上您醒了,可想用點什麼?”
看出他的抗拒,康熙長歎一聲,“我的身體自己清楚,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朕想好了,等會兒就讓梁九功下旨,禪位於胤祫。”
原本還以為能多熬些時日,卻不想才三個月就不行了。
這三年朝政都是胤祫在處理,但他終究隻是太子,自己在,終究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如今他也該把屬於胤祫的都給他。
蘊和驚訝道:“皇上,太醫們已經在想法子了,萬黼還年輕還需要您,您何必急在這一時。”
這三年日日跟在康熙身邊,蘊和的表情控製的越來越好,此時的她真像個隻關心皇帝而毫不在意皇位的人。
康熙握著他的手,“不早啦,其實三年前朕就應該放權,”他停頓了良久,才道,“終究是朕太貪了。”
那時候他覺得自己身體尚可,太醫院的太醫又在全力研究他中的毒,太醫說話都喜歡有所保留,他以為自己能好,就算身體裡有餘毒也能再撐個十年八年。
所以,他便沒有退位。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貪戀皇位,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假如大清有兩個皇帝,朝臣肯定也會分為兩派,於國家不利。
出於這兩種考量他才讓萬黼頂著太子的名義處理朝政。
今日他昏迷的時間越發頻繁,趁著剛剛清醒短時間內不會在陷入昏迷,他趕緊喊來梁九功,當著蘊和的麵吩咐起來。
蘊和:“皇上,臣妾剛剛已經讓梁九功去安排,把太子和皇阿哥們都喊來了。”
康熙頓了一下,便道:“那就把裕親王、恭親王以及其他宗親王爺,朝中大臣也喊來吧。”
既然決定禪位,該交代的他也應該交代清楚。
聽著皇上的安排,他甚至把幾個高份位的後妃都喊了來,蘊和便道:“皇上這是不打算回宮了嗎?”
之前在宮裡她還沒發現,在這暢春園,在隻有她一位後妃的情況下,她很輕易就發現了皇上的問題。
皇上他不行了。
這三年,她跟皇上同床共枕常有,但行房少之又少。康熙說是因為中毒,蘊和隱隱約約知道並不是。但她聰明的什麼都沒說。
三年間皇上偶爾也會宣召後妃前來暢春園避暑,隻是現在乃是深秋十月,天涼快的很,往年這時候皇上從不會宣召後妃的。
在蘊和的攙扶下康熙坐了起來,他道:“朕覺得這暢春園挺好,打算今年在此設立除夕夜,皇後覺得如何?”
蘊和附和:“皇上覺得好便成,臣妾就住在這院子裡,折騰的也不是臣妾。”
“你呀,”康熙笑了兩聲,緊接著就咳嗽起來。
蘊和趕緊給他遞了個帕子,等康熙咳完,她卷起帶血的帕子交給梁九功。
這三年康熙偶爾也會咳血,真正厲害也是從三個月前那次昏迷開始。隻因他什麼都沒說,蘊和也就假裝不知道。
從傳信到進城皇阿哥並大臣們來到暢春園也不過一日功夫,就這一日康熙的情況很不樂觀。
見到這群人的瞬間,康熙第一句話便是,“朕決定禪位於太子,禮部尚書何在,趕緊下去準備,越快越好。”
胤祉如今就管著禮部的差事,他驚呼:“汗阿瑪,您、您何至於……您、您的病已經、已經”話還沒說完他已經潸然淚下。
皇帝中毒的事兒原本他們是不知道的,三年前皇上把事情交給太子處理,他自己卻住在暢春園,該知道不該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作為兒子,發現父親命不久矣,胤祉當然是難受的。
康熙在梁九功的攙扶下走到他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胤祉啊,彆難過,人都會有這麼一遭的,汗阿瑪如今以五十有餘,知足了。”
沒了烏祚、烏禩這兩個害群之馬,剩下的皇阿哥之間關係和睦,哪怕是胤祫跟胤祺兄弟都能說得上話。如此兄友弟恭,皇家少有,他能不知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