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摸摸就不疼了。...)(1 / 2)

月色與血光皆是肅殺。

鬼哭通體漆黑, 此刻卻纏繞著絲絲縷縷的暗紅微光,觸及薄薄一層皮膚時,自刀尖溢出微不可查、狀若興奮的嗚鳴。

殷宿情不自禁地瑟瑟發抖。

謝鏡辭的動作快到不留給他絲毫喘息時間, 欺身襲來時, 刀口猶在靜靜淌血。

那全是與他同行之人的血跡, 他們空有一身元嬰修為, 竟在亂戰中被她瞬間抹了脖子。

……怎麼可能會是這樣。

心底的怒火轟然彙聚,殷宿止不住地戰栗, 緊緊握住雙拳。

這女人橫豎不過金丹, 甚至在一年前的意外中身受重傷、修為大損,他已向神明借來力量,明明已經有了足以超越她的實力,為何還會――

為何還會僅僅憑借一招,就把他壓製到動彈不得。

青年周身顫抖著咬牙, 指間力道彙集。

他不甘心。

他付出了自己的整段前半生,沒日沒夜苦練修習, 每天都在起早貪黑, 未曾有過懈怠的時候。

憑什麼這群世家子弟能坐享其成,隻不過投了個好胎,就足以繼承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天賦機遇,恬不知恥, 任意揮霍。

而他一次又一次突破,一遍又一遍挑戰,窮儘所能,還是一輩子都追上不上他們的腳步。

何其不公平。

叢生的怒火終究戰勝了心底恐懼, 殷宿狂嗬一聲,拔刀暴起, 元嬰級彆的邪氣隨刀風嗡然蕩開,於半空劃出弦月般圓滑的弧度。

謝鏡辭早有防備,迅速後退幾步,擋下雷雨一樣密集凶猛的刀光。

“覺得我之所以贏你,是靠天賦和修為嗎?”

她眼底仍蔓延著冷意,極為不悅地盯向殷宿刀口上的一抹紅。

那是裴渡的血。

一想到這一點,就讓她心煩意亂。

謝鏡辭不願同他多說廢話,拇指不露聲色稍稍一動,按緊正輕微震顫著的刀柄。

當最後一個字定定落下,女修纖細的身形宛如利箭,再度向他襲來。

殷宿還是控製不住脊背的顫抖。

――怎麼會這樣?

他已經擁有了遠遠超出她的修為,理應終於能把謝鏡辭踩在腳下,可為什麼……他還是會感受到與幾年前無異的、被她死死壓製的戰栗與無措?

謝鏡辭的刀光有如銀河傾落,伴隨著雷霆萬鈞之勢轟然而下,殷宿狼狽去接,奈何被靈力震得骨髓發麻,一時竟全然跟不上她的動作,被劃出道道血痕。

即便已至元嬰的門檻,他卻依舊被毫無懸念地碾壓。

直到這一刹那,他才終於能脫離修為的桎梏,頭一回真真正正地審視謝鏡辭。

殷宿從未見過,有誰能將刀法用得這般出神入化。

仿佛長刀已然同她融為一體,一招一式皆出自本心,被牢牢印刻於心底,拔刀而起,隻不過轉瞬之間,就已根據他的動作轉換了三種截然不同的招式。

快刀如雨,不留給他一絲一毫躲避的空隙。

……他贏不過她。

無關乎修為,謝鏡辭就是比他更強。

這個念頭恍如猛錘,狠狠壓在青年胸膛之上。當謝鏡辭刀刃逼近時,除卻恐懼,充盈在他心口的,更多竟是不敢置信的茫然。

既然這樣……那他持續了這麼多年的怨恨,又應該發泄在何人身上?

“自己技不如人受了挫,便紅著眼埋怨旁人,也不看看自己究竟幾斤幾兩。”

謝鏡辭語氣很淡,臨近末尾,忽地輕聲一笑,發出嘲弄般冷然的氣音:“看見了嗎?我就是比你強。”

話音落地,刀口一蕩。

在嗅到血腥氣的瞬間,謝鏡辭眼前倏然闖進一道光。

籠罩在四周的夜色頃刻散去,整個世界如同褪去了一層烏黑沉鬱的幕布,伴隨著太陽光線一並湧來的,還有街頭久違的叫賣聲。

――那群人眼看力不能敵,即刻撤去了幻境。

至於他們的身影,自然也隨著幻境消失不見。

謝鏡辭頗為不悅地皺眉,她本來還打算活捉一兩個活口,從其口中問出主導這一切怪事的罪魁禍首,如若他們不願說,用些特殊的法子便是。

“謝小姐,你沒事吧!”

莫霄陽被她的突然暴起嚇了一跳:“那人有沒有傷到你?”

謝鏡辭搖頭,沉默須臾,開口卻是答非所問:“是他們戴的那種麵具嗎?”

她並未指名道姓地詢問,莫霄陽與裴渡聞言心知肚明,把視線凝向一旁的孟小汀身上。

自打那群戴著純白麵具的神秘人露麵,她的臉色就變得格外白。

街坊間嘈雜的吆喝叫賣聲連綿不絕,他們身側卻是詭異的一片寂靜。

孟小汀下意識攥緊袖口,眼眶兀地蒙了層緋紅:“……嗯。”

*

關於孟小汀娘親,無論謝鏡辭還是孟小汀本人,都對其所知甚少。

和她娘一起生活的時候,孟小汀還隻是個半大小孩,懵懂的稚童對絕大多事情渾然無知,更何況過了這麼多年,許多記憶都已變得模糊不清,隻記得那女人名叫“江清意”。

對此莫霄陽哼哼一笑:“要想知道有關她娘的事兒,雲京城裡不正好有個絕佳人選嗎?”

謝鏡辭:“雖然但是……算了,走吧。”

若說除卻孟小汀,整個雲京還有誰與那女人有過正麵接觸,必然隻剩下她爹孟良澤。

說老實話,謝鏡辭並不是很想見他。

孟良澤稱得上修真界裡最有名的軟飯男,把一乾家業儘數交給夫人林蘊柔打理,自個兒則在城裡各種詩情畫意,美名其曰陶冶情操。

這兩人乍一看來不像夫妻,更像在雞媽媽庇護下茁壯成長的巨嬰小雞。

最讓她看不慣的一點是,孟良澤怕老婆怕得人儘皆知,擔憂林蘊柔看不順眼,幾乎把孟小汀當成了個透明人,與她講過的話,一年下來恐怕不超過十句。

“……啊?小汀她娘親?”

茶樓裡,麵目俊朗的男子將眾人打量一番,露出有些為難的神色:“你們打聽這個做什麼?”

不得不說,孟良澤生了一張好看的臉。

修士們駐顏有術,往往看不出真實年齡,他仍保持著神采奕奕的青年模樣,乍一看去劍眉星眸、風華月貌,妥妥一個漂亮的富家公子哥。

“其實關於江清意,我知道的事兒也不多。”大概是平日裡隨意慣了,孟良澤沒太多身為長輩的架子,一邊說,一邊慢悠悠抿了口茶:“其中絕大部分,我都告訴過小汀――你們想問什麼?”

謝鏡辭開門見山:“孟叔與她是怎麼認識的?知道她出生於何地、是何種身份麼?”

“這事兒吧,說來有點奇怪。”

孟良澤笑笑,時隔多年再提及此事,似乎生出了些許尷尬:“當年我去孤雲山裡做藥材生意,意外見到了她。怎麼說呢,當時她的模樣很是狼狽,像在躲避什麼東西,見到我與商隊後,哀求我們帶她離開孤雲山。”

他說到這裡,又從喉嚨中擠出兩聲乾澀的笑:“我一時心軟,便帶了她與商隊同行。”

謝鏡辭心口一動:“在那之後,二位便互生了情愫?”

孟良澤神色更加局促,乾笑著點點頭:“我對她一見鐘情,本想帶她回雲京成親,沒想到歸家之際,居然聽聞了與林氏的婚約……你們也明白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好違抗的。”

莫霄陽接話道:“既然兩位無法繼續在一起,她之後又去了哪裡?”

“這我就不知道了。”

孟良澤稍作停頓,加重語氣:“我並非薄情寡義的惡人,本想為她安置一處房屋住下,沒想到第二天剛一醒來,就發現她不見了。”

謝鏡辭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又聽莫霄陽繼續問:“在躲避什麼東西……她有沒有提起過這一茬?”

“她隻說是野獸。”

孟良澤搖頭:“要說江清意吧,其實有挺多地方怪怪的。她自稱在孤雲山的村莊裡長大,好像從沒到山外看過,剛來雲京的時候,被城中景象嚇了一跳。但若要說她是山中農女,手上卻又沒生出哪怕一道繭子,看做派,更像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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