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平行世界(8)...)(1 / 2)

像被貓咪舔了一口。

這是全然陌生的感受, 謝鏡辭感到來自脊背上的戰栗,酥酥癢癢,刹那之間席卷全身。

她的身體從沒像這樣燙過。

周圍分明是和煦舒適的風, 謝鏡辭卻好似置身於巨大的火爐,任由熱氣蔓延, 連識海都是暈暈乎乎。

真奇怪。癢並不是一種多麼討人喜歡的感覺, 如今裴渡溫熱的呼吸打在她側頸,卻仿佛擁有彆樣的魔力, 叫人難以自製地步步沉迷,甚至祈求得到更多。

最後這個念頭灼得她耳根一熱。

謝鏡辭想,她真是完蛋了。

舌尖的動作淺嘗輒止,當裴渡自她頸間抬頭, 空留下令人臉紅心跳的淡淡餘溫。

於是潮水漸漸褪去, 迷蒙的目光無聲聚攏, 謝鏡辭略微張了唇, 又很快深吸一口氣, 用力把唇瓣抿緊。

她究竟……在想些什麼啊。

方才她差點就當著裴渡的麵脫口而出,告訴他想要繼續。

要是當真講出那樣不知羞恥的話, 從今以後,她就再也沒臉去見裴渡了。

隨著少年抬頭,兩人之間的距離總算隔開一些。謝鏡辭不敢與他對視, 目光兜兜轉轉好一會兒,最終停在裴渡淩亂的前襟:“你……好些了嗎?”

蒼天可鑒, 她幾乎是用了渾身上下全部的勇氣在說話,雖想偽裝成麵不改色的模樣, 臉上熾熱的紅潮卻把心思出賣得一乾二淨,無法掩藏。

之前割破側頸時, 她還在暗自擔憂:以裴渡那樣的性子,或許不會願意碰她。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預料,謝鏡辭是真的毫無防備,裴渡他居然會這麼――

這麼凶。

“嗯,多謝。”

裴渡默了一瞬,伸手向前,拇指擦過她側頸上的血痕,惹來蜻蜓點水般的癢。他聲音很低,帶著與平日裡截然不同的喑啞,自是一種勾人心魄:“還疼嗎?”

脖子上隻不過是道不值一提的小傷,謝鏡辭身為一名刀修,連生死之間都有過經曆,自然不會因此哭哭啼啼。

她還沉浸在不久前的餘韻裡,整個身子都在軟綿綿地發僵,聞言搖搖頭,低聲應道:“小傷而已,不礙事,不用管它。”

她應得不甚在意,身旁聽的那人卻不這麼想,拇指擦過傷口邊際,緩緩注入一絲靈力。

這股氣息乾淨清涼,好似炎炎夏日裡的一捧清泉,當頭澆下,很快便將疼痛拂去大半。

“你不必因我……做出這種事。”

裴渡喉音發澀,停頓片刻,帶了幾分遲疑的語意:“這股靈力裡沒有魔氣,不臟。”

他體內的兩種氣息彼此混雜、相互融合,早就沒了邊界。謝鏡辭不會知道,裴渡究竟有多小心翼翼,才能將這份最為純淨的靈力送給她。

即便如此,他還是會情難自禁地感到自卑。

“什麼臟不臟的,魔氣又不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因他的這股氣息,側頸上血滴已被止住,疼痛亦不那麼明顯,謝鏡辭抬手摸了一把,仿佛仍能感受到少年人指腹的熱度。

直到這時,她才敢飛快抬起眼睛,偷偷看一看裴渡的神色。

他聽上去語氣淡淡,其實臉紅得與她如出一轍,甚至連脖子也浸了粉色。謝鏡辭莫名想笑,隻能抿住嘴唇,再度垂下腦袋。

不得不說,當裴渡形狀漂亮的薄唇染上她的血,紅沁沁又濕漉漉,張開微微一道縫隙,實打實勾人。

“藺前輩說了,開頭幾次適應不過來,出現這種情況很正常。”

她把腦子裡上不得台麵的念頭通通清空,輕咳一聲:“等身體漸漸熟悉,你遲早能徹底清除魔氣。”

謝鏡辭說著一頓,揉了把發熱的側臉。

她事先雖然強調過,割破脖子隻是為了抑製裴渡體內的魔氣,可無論出於怎樣冠冕堂皇的目的,如他那般吻上脖頸,都未免太過曖昧。

為緩解尷尬的氣氛,謝鏡辭決定轉移話題:“對了,方才爹來找我――”

她的本意是把注意力轉開,說到一半才意識過來,當時謝疏敲門,自己正被裴渡按住後背,任他睜著眼睛說瞎話,把門外的老實人騙得團團轉。

甚至於,當時的她心臟砰砰直跳,因為偷偷摸摸、隨時可能被戳穿的刺激感而樂在其中。

謝鏡辭心中悲切。

對不起。爹,她是個隻顧自己快樂的不孝女,對不起。

“他來找我,許是同你的治療有關。”

她識海裡咕嚕嚕冒泡泡,麵上則是一本正經的模樣:“我去找他問問看,你先好好休息吧。”

過了這麼久,聽她正色講出這種話,少年人的心跳才好不容易恢複了平穩的速度。

裴渡點頭,正欲開口道彆,卻見跟前的姑娘揚唇一笑,踮起腳尖朝他靠近,在耳邊低低說了句話。

謝鏡辭的聲線又輕又快,如同一陣倏然而至的風。他的心口卻因這道風再度收緊,脊背挺得筆直,黑瞳一晃。

謝小姐對他說……

“以後若是還想要,儘管告訴我便是哦。”

*

謝鏡辭神識歸位,修為並未受到損傷,但她畢竟在床上一動不動躺了好幾年,與往日相較,體能下降不少。

裴渡的情況就更不必多說。他先是身受重傷,後來又被魔氣侵蝕筋脈,哪怕有醫聖藺缺相助,要想恢複大半,也得等上不少的時間。

家裡養了兩個病號,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謝鏡辭都過著米蟲一樣舒適愜意的日子――

平日隻需要吃吃喝喝玩玩睡睡,或是提刀練習揮砍的技巧,不必理會那些亂七八糟的恩怨情仇,每天三點一線,樂得自在。

等裴渡的傷勢總算好上一些,謝鏡辭帶他出門逛了一圈雲京。

乍一聽見這個提議時,少年神色微怔,下意識想要拒絕;她的語氣卻是輕快活潑,大大咧咧告訴他,用易容術遮掩相貌就好,不必擔心。

“而且,”謝鏡辭說話時托著腮幫子,目光悠悠噙了笑,“你已經很久沒出去看看了吧?有我在,兩個人一起的話,一定沒事的。”

這是讓人無法拒絕的語氣,裴渡聽罷沉默須臾。

他在修真界裡聲名狼藉,已有多年未曾光明正大、毫無負擔地離開一隅天地,隨心所欲行走於陽光底下。初來雲京的那日倒是見了幾眼街道,奈何步履匆匆,來不及細看。

其實他早就習慣了隱於黑暗,把自己藏匿在不為人知的小小空間,可當謝小姐開口,裴渡還是忍不住生出淡淡的、拘謹的期待。

――除了外麵的世界本身,對他同樣擁有致命吸引力的,還有謝小姐那句“兩個人一起”。

哪怕麵對屍山血海、九死一生,這個殺伐果決的魔頭都能麵色不改,始終保持著冷然目光。

修真界裡無人想到,當裴渡同她一並邁出謝府的朱紅大門,僅僅站在普普通通的雲京長街,迎著日光抬頭,黑瞳中若隱若現的,會滿滿儘是猶豫與茫然。

“這裡的景色還不賴吧?”

謝鏡辭立於他身側,眼尾稍稍一勾,嘴角亦是揚了笑:“裴渡,歡迎來到雲京。”

這並非裴渡頭一回來到雲京。

他入魔以後,仍在尋找能讓謝鏡辭蘇醒的藥物,隻要得到其中之一,便會悄悄來到雲京城,將其放在謝府門前。那時的一切全是偷偷摸摸,他來了就走,從未有過逗留。

原來在白天,雲京城裡會是這副模樣。

人潮如織,高閣林麗。街邊遍布零零星星的小攤,彙作一條無頭無尾的長龍,他聽見嘈雜的笑、叫賣聲與交談聲,如同籠中之鳥掙脫禁錮,來到廣袤無垠的天空,一時間眼花繚亂,略微睜大雙眼。

謝鏡辭抬頭看他一眼,手指抓了抓袖口。

“裴渡。”

悄悄藏著的小心思催促她儘快開口。謝鏡辭動機不純,剛一叫出這個名字,心跳便止不住地加速。

她輕輕吸了口氣,向他伸出右手,語氣裡是微不可查的緊張:“雲京城裡行人繁多,要是走丟就糟了。你不妨抓著我――”

這句話沒來得及說完,整隻右手就被一道冰涼卻柔軟的觸感包裹其中。

少年人的動作生澀至極,生了薄繭的掌心劃過她手背,正在小心翼翼調整動作,卻聽謝鏡辭懵懵地同時出聲:“……袖子。”

這兩個字出口的瞬間,裴渡瞬間頓住。

他感到臉上不斷爆開的熱。

按照謝小姐的本意,不過是讓他抓緊她衣袖,以免在人潮中彼此失散。可他卻會錯了意,那樣直白地握住她的右手。

“抱歉。”

心裡的思緒紛亂如麻,裴渡不敢去看她眼睛,狼狽卸下掌心力氣:“我以為――”

他說著把右手往回縮,行至一半,卻被兀地按住。

屬於世家小姐的手心柔軟如絲綢,輕輕罩在他皮膚上,當裴渡抬眸,聽見她低低的嗓音:“比起袖子,還是這樣比較方便,對吧。”

這自然是強裝鎮定。

謝鏡辭看似不動如山,其實心底早就尖叫連連,緊張得屏住呼吸。

救命救命,這當真是她能做出的動作、講出來的話嗎?要是裴渡不願被她握住,把手決然抽回,那她一定會覺得難過傷心。

可倘若他乖乖順從,讓他倆保持這樣的動作……又實在令人害羞。

這種曖昧不明的推拉最是折磨人,謝鏡辭把握不了分寸,進退兩難。

思緒一道接著一道,胡亂浮現在識海。被她握著的左手突然一動,自掌心掙開。

謝鏡辭的手比他小了許多,握起來已經有些吃力,此刻隻能任由裴渡抽離,心口失落落地一空。

旋即便是更為劇烈的跳動。

――與她掌心錯開的左手並未離去,而是順勢往下一捏,修長的五指覆下,輕而易舉便將她的整個手掌裹挾其中。

謝鏡辭耳後發熱,胸口傳來無比劇烈的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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