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響,洪流再度湧動,帶著勢如破竹力量,而在洪流前方,那隨著馬背起伏而飄動紅纓就是他們指向。
城牆高聳,離越近,越是覺得其巍峨仿佛直接天際,無數箭羽從城牆上灑落,卻被豎起盾牌一一擋住,洪流攻勢不減,那馬上將軍從始至終未停下馬,可無一箭羽能夠落在他身上,待到近前,借馬背之力而上,□□鋒芒在城牆上擦出一片火花,可即便城牆拋下無數落石和滾油,也無法阻擋其來勢分毫。
“把他弄下去,把他弄下去!!!”城牆上守衛將軍陣勢已亂,可是命令剛剛下達,那拋出□□已經穿透了他胸膛。
在槍末端,那銀鎧將軍順勢收槍,人已經穩穩落在了城牆之上,帶血□□舞動,血液隨之揮灑出去,已經收割了數條圍攻上來士兵性命。
“降者不殺。”青麵獠牙麵具之後,傳出了一道低醇有力聲音,這樣聲音跟這樣殺伐看起來極不相配,卻也讓本打算衝上去士兵齊齊愣了一下。
西北軍乃是整個雍朝最鐵血一支軍隊,其元帥今年雖不曾弱冠,可其打贏勝仗卻是數不勝數,傳聞其夜夜食人,飲其鮮血才能成活,千軍萬馬之中取敵方將領首級如同砍瓜切菜一樣簡單。
皆是人身肉長,未見時不以為然,隻以為誇大事實,當那人真站在麵前,隻是一杆□□,一柄佩劍就足以讓人畏懼不前。
“降者斬立決!”匆匆趕來將領高聲呼和,可兵士剛剛準備動身,那將領腦袋已經滾落在了地上,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吱呀一聲巨響,那本來是整個雍朝最堅固城門被從裡麵被打開,洪流湧入,已經有無數士兵湧上了城池,每個人身上都好像帶著血腥味道,跟鮮少參與征戰士兵們截然不同。
“降者不殺!”湧上城池西北軍將領高聲喊道。
剛才還在猶豫士兵左右看顧,有一人放下了刀劍,其他人也紛紛放下了手中武器,舉起了手。
“元帥!”那將領匆匆跑到了沈醇麵前道,“宮城已被梁王把控,太子已死,元帥可要等?”
西北軍此次打是清君側旗號入京,可是宮城之中鬥爭雙方卻是皇室中人,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若是就此稱帝也未嘗不可,隻需要等待即可。
沈醇揮劍,其上血液濺落,隻留劍身光潔如新,他將劍歸入鞘中道:“入宮。”
“是!”那將領抱拳領命。
“飛羽。”沈醇走到了城牆邊上叫了一聲,那漆黑駿馬飛奔而過,城牆上將軍已經落在了馬背上,朝著皇宮疾馳而去。
城門尚且抵擋不住,更何況是宮門,不過數次撞擊,就已經整個垮塌了下去。
大殿之中血流成河,倒在血泊之中王公貴族不計其數,文和帝手指顫抖,書寫字早已不成其形。
“報!”殿外一聲長喝,顯然行色匆匆。
梁王火氣頗盛:“什麼事?”
“王爺,西北軍已攻破宮牆,正朝正殿殺來!!!”那通報士兵說道。
“這麼快!”梁王呼吸一滯,沒忍住咽了口唾沫,“破城之時為何未報?!”
“西北軍破城,未用一刻!”那通報士兵道。
城牆如此堅固,箭羽齊備,易守難攻,即便是十萬兵士攻城,也得死傷無數方可破城,可西北軍竟然未用一刻。
城牆未用一刻,這宮城豈不是如入無人之地!
梁王手指抖動,深吸了一口氣揪住了文和帝領子道:“你就是在等沈醇是吧,即便他速度再快,看能快過臣弟刀麼?”
他刀架上了文和帝脖子,看著上麵出現血痕道:“快寫詔書!”
“多行不義,必自斃。”文和帝卻是驀然笑了出來,“你殺了朕又如何,還不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詔書一下,我就是名正言順皇帝,他沈醇不過是亂臣賊子罷了,你不寫……”梁王目光從尚且活著王族之間掃過,他直接放下了文和帝,幾步走下台階,從跪著皇後懷裡扯出了一直護著孩子,刀已經架上了他脖子,“這可是皇兄你最後一個孩子了。”
“飛白,飛白!”皇後驚慌,想要去爭奪,卻是被梁王一腳踹在了心口處,直接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母後!”那孩子試圖掙紮,白皙脖頸卻是劃出了一道血痕。
他掙紮太大,梁王乾脆舍了刀劍,直接一把掐住了那孩子脖子看向了文和帝:“聽說皇兄最疼幼子,最後子嗣要是絕了,不知是誰多行不義呢……”
“鳳茂德,你不得好死!”文和帝寫著詔書手顫抖不已,即便渾身冷汗,筆跡卻是未斷,直到最後一筆落下,已經麵色慘白,“朕寫完了!”
“還有禦印呢。”梁王看著他,語氣之中已經難掩激動。
禦印一下,一切皆成定局,妻子兒子連帶著他隻怕都不能活,文和帝長歎一聲,看著尚且年幼幼子道:“朕可下禦印,但你要留下飛白,不可傷其性命。”
“好。”梁王迫切應了。
外麵兵戈交錯聲音已經響起,文和帝看著麵色已經帶些青紫幼子,從龍椅一側取出了藏好玉璽,按上了紅泥,雙手捧著堪堪停留在了那聖旨後方。
禦印正要落下,梁王手收愈發緊了,激動之意難以言表,那孩子張著嘴呼吸不能,卻是從窗外飛進了一支箭羽,帶著破空之力,直接沒入了梁王太陽穴。
血液未流,梁王雙目已經放大,似乎帶著不可思議,卻又無可奈何控製不住身體倒了下去。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連正捧著玉璽文和帝都愣在了原地,直到殿門被破開,殿內安靜才被打破。
兵士湧入,剛才還舉著刀劍士兵皆是仿佛沒了頭蒼蠅一樣,難以抵擋那強而有力入侵。
“降者不殺!”將領高聲呼喊,抵擋士兵紛紛棄劍。
非是不想抵抗,而是不知抵抗為何。
殿門大開,一切好像見了天日,提著劍銀鎧將軍從外踏了進來,他身後負著長弓,盔甲之上早已沾染了血液,麵具青麵獠牙,如同鬼神一般,也讓殿內氣氛重新緊繃了起來。
鳳飛白落在地上,咳嗽著喘著氣,看著那高大身影逆光而來,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父皇口中所說天神。
“陛下,臣救駕來遲,罪該萬死。”沈醇單膝著地,盔甲發出碰撞聲音,卻好像詮釋著一切塵埃落定。
文和帝看著下麵跪地將軍,心口懸著氣一鬆,隻來得及說一句“起來吧”,就直接暈厥了過去。
“太醫,傳太醫。”伺候公公連忙高聲呼喊道。
“陛下!”皇後從地上被攙扶起來,手足無措衝了上去。
一切重新變得混亂了起來。
【521係統發布任務,任務一:作為原主活下去;任務二,斬斷鳳飛白和竇昀之間紅線。】
宮人們被放了出來,屍體被一一蓋著布子抬出,血液被水衝刷洗淨,文和帝躺在床上被一群太醫診治著,王公親貴華服一如既往,隻是圍在殿外兵士和濃鬱散不去血腥味都讓陰影持續籠罩著。
沈醇並不在殿內,而是看著那些投降士兵被關押起來,往來總有人彙報著消息,京城整頓也都要由他來辦。
“殿下忍著點兒痛。”宮人給鳳飛白包紮著脖子傷口。
“嗯。”鳳飛白仰著脖子,目光卻從殿外高大身影上掃過,然後看向了躺在床上父皇,“父皇怎麼樣了?”
“陛下定然會無事。”宮人說道,“殿下放心。”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蒼老咳嗽聲從床上響起,殿內人已經跪了一地:“陛下。”
“讓,讓沈醇來……”文和帝聲音有氣無力。
“傳沈元帥進殿!”公公高聲呼喊道。
“元帥。”殿外將領傳呼到了沈醇,“皇上讓您進去呢。”
“知道了。”沈醇伸手覆上了麵具,將那東西摘了下來,放在了一旁將領手中,然後踏了進去。
皇帝所居之處,不可佩戴刀劍,可他武器未卸,卻是直入其中。
沈醇方才殺入殿中威勢讓殿中人無一人敢言,隻是有人偷偷打量,卻是愣神在了原地。
初見時青麵獠牙,猙獰恐怖,如今他雖一身殺伐,可是眉目俊美,竟是讓人無一絲瑕疵可挑,銀鎧上血液被擦了乾淨,竟是襯得人恍若天神,判若兩人。
“陛下,臣在此。”沈醇單膝跪在了床前。
文和帝已經脫去了朝服冠冕,隻著裡衣靠在軟枕之上,看著沈醇身影,直接拉住了他手,在看到其麵龐時目光之中有些訝異,卻又轉為了理所當然:“果然不愧是沈威孩子。”
他手握極緊,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
沈醇任由他抓著道:“陛下吩咐。”
“朕今日遭橫禍,幾乎子嗣斷絕,隻留一子,名飛白,立……立為太子,你……你要輔佐他登基為帝。”文和帝每說兩句,都要歇下喘上兩口氣才能繼續言語。
“陛下,此時不妥,十六皇子如今不過八歲,怎能當這天下之主?請陛下為天下做打算。”一位老臣匐地,其他人皆是跪地。
“朕隻餘一子!飛白……過來。”文和帝喚道。
鳳飛白站起,在床前跪下,尚且稚嫩小手被文和帝抓著放進了沈醇手中:“父皇?”
“陛下三思!”有老臣呼喊道。
“十六皇子為中宮嫡子,如今又為長子,按照律例,合情合理。”一道年輕聲音說道。
沈醇看了過去,卻是看到了那一身朝服,俊秀風雅青年丞相。
竇昀。
原世界線中也有梁王逼宮一事,且事情還是成了,文和帝子嗣幾乎斷絕,唯有一子鳳飛白在竇昀力保下勉強留了下來。
隻因絕人子嗣,絕對是遺臭萬年事情。
但梁王登基,鳳飛白嫡子之身隻會萬分尷尬,且待新帝反應過來,隻會後悔沒有斬草除根。
百般挑刺折磨,隻想讓其悄無聲息死去,但鳳飛白還是隱忍長大了,一身鋒芒儘藏,像是一個傻子一樣長大,看似渾渾噩噩,實則臥薪嘗膽,韜光養晦,終於重新奪位,登基為帝。
而在其中唯一陪伴教導他,隻有右丞相竇昀。
帝王將相,君臣相得,本是一段佳話,合該流芳百世。
奈何感情變質,竟是隱晦之中生出了一段情,既是兩情相悅,在一起也無可厚非,但鳳飛白情卻讓竇昀走向了死路。
帝王之情難得,但在竇昀這樣博覽群書,立身君子人心中帝王之情合該給女子,一旦沾上了斷袖分桃名聲,隻怕要遭天下人恥笑。
帝王為此不娶妻生子,更是大不孝。
帝王一再相邀,為正一身清名,竇昀吊死在了寢居房梁之上,隻為全帝王名聲。
君臣相得還是君臣相得,隻是這段感情走到儘頭,卻是以悲劇收場。
世界線記錄到此結束,沒有後來,可有人後悔,也就因緣巧合成為了斷緣組任務。
“竇愛卿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文和帝抓緊了沈醇手道,“沈醇救駕有功,朕特賜尚方寶劍,上可斬親貴,下可斬貪官,封一字並肩王,封號……翊,輔佐幼主登基,在其掌政之前,可代為執政。”
一字並肩王,又許攝政,看似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置,卻是將朝政全部托付。
“陛下……”有臣子想要說話。
文和帝直接嗬斥道:“朕意已決!”
他看向了沈醇道:“朕時日無多,與皇後伉儷情深,即便到了地下也想舉案齊眉,朕若去了,皇後也隨同而來。”
【宿主?】521有些疑惑。
【他在消我疑心。】沈醇笑道。
西北軍掌握宮廷,無人敢犯,他若想稱帝,隻需殺儘所有人,再推到梁王身上,大事可成。
可偏偏文和帝托付中宮嫡子,以高位試圖架住他野心,又怕鳳飛白母親在,會讓他控製不住,連皇後也要帶走。
如此退讓,卻也是為了保住雍朝這口氣,免得真落在了異姓人手中。
看似糊塗,實則深謀遠慮,有大義在,他沈醇敢謀逆,就是亂臣賊子。
雖然他對皇位並沒有什麼興趣,那可是天底下最辛苦差事,看似權傾天下,實則鎖儘一生自由,但敢算計他,就要承擔算計後果。
文和帝話一出,搭在沈醇手上小手震顫,鳳飛白拉住了文和帝胳膊震撼至極道:“父皇……”
“臣妾願意跟隨陛下前去。”皇後打斷了他話,直接行了大禮。
“母後……”鳳飛白眼角閃著淚光,眼眶紅厲害。
不論他後來如何籌謀算計,登上帝位,如今也不過是八歲稚兒。
文和帝老年得子,且是中宮嫡子,自然愛惜非常,隻恨不得將天下珍寶捧上,如此寵愛,也讓這孩子眼睛並未沾染上任何宮廷之中汙濁,一雙眼睛像是無人可至處水一樣清澈透亮。
他年幼受儘寵愛,後來卻是失去了所有寵愛他人和一身榮華,隻能在黑暗之中踽踽獨行,待榮登帝位,卻是連唯一扶持之人也選擇了離開。
帝位高寒,卻留下了一個心落進無儘黑暗帝王。
可文和帝如此拍案,無一人再敢求情。
“陛下,十六皇子尚且年幼,還需要母親照顧,請陛下憐惜幼子。”沈醇開口道。
他隻負責剪紅線,可不負責帶孩子,即使這個孩子看起來十分漂亮招人疼。
沈醇開口,鳳飛白驀然轉向了他,強忍淚水卻是刷落了下來,滴滴答答順著下巴落了下去,小小身體被小巧朝服包裹,卻仍然可見那微微顫抖。
文和帝卻是驀然笑了出來,嗬嗬笑了兩聲,長歎了一口氣道:“那就如……愛卿所言吧。”
他靠在軟枕上,呼吸已經有些微弱,卻是深吸了一口氣,摸了摸鳳飛白頭道:“要聽話……”
“兒臣謹記。”鳳飛白抽噎著說道。
“如此……朕……”文和帝深吸著氣,卻是好像連這個動作都讓他無力至極,有些混濁眼睛緩緩閉上,搭在鳳飛白頭上手落了下去。
太醫上前探脈,跪地道:“皇上駕崩了。”
一時之間哭泣聲響起,皇後膝行過來,伏在床邊痛哭出聲,鳳飛白拉著文和帝手,他見過了生死,也明白駕崩意思,悲傷之情更是難以掩飾。
帝王駕崩,新帝即便靈前即位,以日易月,也需要守孝36日才能夠舉辦登基大典。
一切典儀都是按照以往規矩辦,隻是新帝年幼,尚未登基之前,動心思者卻是不少。
文和帝兄弟不少,除了梁王,還有其他數位親王,入京時也都是帶足了精兵。
巨大靈寢,穿白衣跪拜者不計其數,卻也顯得那領頭跪拜孩子格外嬌小。
八歲,對於普通孩子而言,還是一個招貓逗狗,到處闖禍,不知輕重年齡,但對於帝王家,卻是必須懂事起來。
守孝前三日,水米不食,連大人都未必扛得住,更何況是一個孩子,但鳳飛白跪在那裡,卻是不發一言一語,也不曾食一粒米。
“飛白這孩子,也該吃點兒東西才好,這麼餓下去,皇兄在地下也不心安啊。”淮王一身麻衣跪在旁邊,取出了懷中帶進來糕點說道。
餓極時候,即便隻是吃無味饅頭也是極好,更何況是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