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醇在醫院待了一個下午,在飯點之前選擇了告辭。
“彆急著走,馬上就到飯點了,一會兒出去吃點兒。”白母留客道。
“不用了阿姨,店裡還有點兒事,不麻煩了。”沈醇笑道。
他說店裡有事,白母不好再攔,隻能起身送道:“那你先忙,飯改天再請你吃,開車路上小心點兒啊。”
“好,謝謝阿姨。”沈醇看了一眼白鴻道,“先走了。”
“嗯。”白鴻心裡有些不舍,卻也知道現在的狀況無可奈何,“路上小心,到家……來個消息。”
“知道了。”沈醇提起袋子轉身離開。
白鴻的目光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收回的時候摩挲了一下手指,覺得心裡有點兒空。
他跟沈醇的相處時間滿打滿算有四個月了,之前即使是貓的時候並不是白天老在一起,可是他那個時候白天睡的多,送沈醇出門以後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睡覺。
每每醒來用不了多久就能夠再次見到他回來的身影,再到後來直接去了店裡,在他坐在窗邊時每每也都待在他的身側或者腿上,感覺上是一直沒有分開過的。
乍然分離,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即使白鴻努力調整,也無法避免。
“你這朋友看著真是不錯,禮數周到的很。”白母回來的時候對著白鴻說道。
“嗯,他人挺好的。”白鴻抬眸說道。
“隻不過他這一身的富貴,一看就跟普通人不一樣,能在A市開一家店可不是簡單人物,你們怎麼認識的?”白母試探詢問道。
“兒子那個圈子見的人也多,認識幾個富有的朋友有什麼。”白父說道,“你還怕兒子乾壞事啊。”
“我是問那個麼?”白母瞪了他一眼道。
白父咳了一聲不說話了。
“機緣巧合認識的。”白鴻說道,“他不是那種眼高於頂的人,一來二去就成了朋友。”
“行,你心裡有數就行。”白母歎了口氣道,“媽就是……”
女人心細,但有時候也容易多想。
她隻是看著兒子看沈醇的目光總覺得有點兒什麼,不像是一般的兄弟朋友相處,倒像是其他的什麼。
“媽,你們怎麼換聯係方式了?”白鴻換了個話題詢問道。
“嗨,還不是因為家裡那些事。”白父歎了口氣,麵色有些沉,“你這裡出了事,我們來的A市,本來好好的,誰知道你那裡有點兒積蓄的事還有對方賠償錢的事讓一些人給知道了,三天兩頭的打電話,明裡暗裡的打聽錢的事,我就乾脆給換了。”
窮在鬨市無人知,富在深山有遠親。
白鴻眸色微沉:“他們還真是惦記的快。”
“你姑你嬸那些倒是沒什麼,打電話的主要是那些你平時都見不著的。”白母拍了拍他的胸口處,“不過換了手機號就沒事了,也清淨,你現在養病呢,彆把這事放在心上,啊。”
“那您跟爸的工作呢?”白鴻問道。
“那個時候媽心思都放你身上了,顧不了那麼多了。”白母說道。
那個時候她收到消息,感覺天都快塌了,要是那個時候兒子真的去了,她隻怕也活不下去了,幸好是救回來了,哪怕是躺著也救回來了。
“不過你也彆擔心,我跟你爸沒什麼事,跟單位上說明一下情況,就是不算這半年的工資了,沒事的啊。”白母說道,“你現在啊就是好好養好病,其他什麼都彆操心。”
“嗯,我知道了,媽。”白鴻說道。
“好兒子。”白母笑了一下,卻是想起了什麼道,“不過你這躺著的,怎麼知道我跟你爸換了聯係方式了?”
白鴻遲疑了一下道:“沈醇告訴我的,之前給他留了家裡的緊急電話,他聯係不上我就打了你們的,才知道換了。”
做貓這種事還是彆讓他媽知道了,萬一再生出很多擔心就不好了。
“哦,這樣啊。”白母笑了一下道,“你跟他關係真好,還留了緊急電話……”
“咳,”白鴻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話,拉了一下被子道,“我困了,想休息一會兒。”
“好好好,你睡。”白母果然心思岔開了,替他拉上了被子道,“我跟你爸不吵你。”
“嗯。”白鴻閉上了眼睛,心裡思索著這事該怎麼潛移默化的讓他們接受,他爸媽也還算開明,隻是有時候接受不了年輕人的新觀念,要真是直接了當告訴他們他跟沈醇在一起了,他怕他們直接暈過去。
可是這事還是得在他還躺著的時候說,要是下了床好全了,難免他媽不會提起雞毛撣子。
小時候做錯事被打屁股的過往,白鴻並不想再重溫一次。
思緒在腦海之中翻轉,白鴻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病房中有些安靜,白母看著他的睡顏歎了口氣。
“孩子醒了是好事,你怎麼老歎氣啊?”白父小聲問道。
“你哪知道我愁什麼?”白母瞪著他道。
她自己兒子她自己心裡清楚,一緊張什麼小動作都能看的門清,眼神不敢看人的時候就是有心虛的事。
“你愁什麼?”白父問道。
“你彆管。”白母說道,“說了你也不懂。”
白父:“……”
身上受著傷,睡覺也特彆的沉,白鴻中間隻模模糊糊被叫起來吃了幾口飯就再次睡了過去,再真正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天亮的時候了。
“醒了?”沈醇的聲音讓白鴻有一種仿佛還待在家裡的感覺,他睜開眼睛,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卻是被拉住手腕放進了被子裡,聽著沈醇說道,“蓋好了,彆著涼了。”
白鴻睜開眼睛,在看到坐在另外一邊的母親時縮了縮手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早上。”沈醇笑道,“昨天想著醫生說的你要複健,想著伯父伯母可能不方便,就過來看看。”
“嗯,那謝謝你了。”白鴻開口道。
“不客氣。”沈醇笑道。
白鴻的身體恢複的不錯,複健工作也開始準備了起來,他臥床的時間不算長,各項身體機能恢複有醫生指導,家人來做也可以進行。
躺在床上三四個月,想要重新恢複肌肉的力量先要按摩,白母有心自己來,卻是被白鴻阻止了:“媽……”
“你這四個月都是媽照顧的,還害羞呢。”白母笑了一下道,“不行讓護工來,你爸力氣重,怕傷著哪兒。”
這句話白父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
“還是我來吧,阿姨。”沈醇脫下了外套挽著袖子道。
“這,這多不好意思。”白母連忙阻止道,“你是客人。”
“都是朋友,而且年齡相近,他沒有那麼尷尬。”沈醇笑道,“沒事的。”
“那,那麻煩了。”白母說道。
沈醇坐在了床邊,先扶著白鴻靠穩,然後伸出了手扶上了他的大腿,微癢的感覺傳來,白鴻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腕道:“你輕點兒。”
“我學過一點兒手法,不會讓你疼的。”沈醇按下了他腿的穴位,刺激著有些無力的肌肉。
雖然有些酸疼,卻很舒服,白鴻低頭看著他認真的臉,目光有些專注。
幾遍按完,然後就是嘗試下地,白父試圖過來幫忙,沈醇卻是直接扶住了白鴻的腰背將人抱了下來。
白鴻抓緊了他的肩膀,目光已經不敢看自己父母的神色了,隻能訥訥道:“謝謝,幫我放輪椅上就行了。”
“好。”沈醇將他小心放了上去,調試著位置道,“可以麼?”
“可以,麻煩了。”白鴻垂著眸說道。
“小夥子真有力氣啊。”白父沒有用武之地,隻能跟著走了過去誇獎道,“現在能像你這麼有勁的可是少啊。”
“白鴻比較輕。”沈醇推著人到了複健室,再度將人抱起來放在了複健器材邊讓他扶穩。
“可彆說,他這少說得有六七十公斤呢,可不比兩袋大米了。”白父說道。
白鴻抓著器材,黑發遮掩下的耳垂微紅:“爸。”
他這個身體四個月沒吃飯,隻輸營養液,其實已經輕了太多了。
“你過來。”白母突然開口道。
白父看了兩眼,覺得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索性轉身回去了:“怎麼了?留人孩子一人在那裡多不好。”
“彆問,先待著吧。”白母蹙著眉道。
“哦。”白父安分的坐在了一旁。
重新恢複肌肉的力量是一個相當艱難的過程,每一步的邁出都像是肌肉的重新疏通,白鴻咬著牙往前走了沒幾步,大顆大顆的汗珠已經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很疼麼?”沈醇問道。
“沒事。”白鴻搖了搖頭,“還能接受。”
“堅持不住了跟我說。”沈醇說道。
“嗯,”白鴻應了一聲,卻是堅持往前走著。
醫生說是結果可能不容樂觀,可能再也不能跳,可是可能也意味著還是有重新接觸那一行的可能性的,即使再不能站上那個舞台,他也想嘗試著能不能離的近一點兒。
細細密密的汗水滲出,直接染濕了他略長的黑發,甚至順著那發尾垂落了下去。
沈醇站在了他的對麵,在他走到頭時將人扶住了。
白鴻全身的力量隨之卸去,有些無力的靠在他的懷裡,即使想要用手臂扶住,也是使不上力氣。
“休息一會兒,等汗乾了回去洗澡。”沈醇將他抱起放在了一旁的座椅上,取過了帶著的帕子給他擦著臉上的汗。
汗水細密,甚至濡濕了他的睫毛,沈醇的手指碰過,白鴻抬眸,卻是在一瞬間調轉了目光:“謝謝。”
“不客氣。”沈醇笑著將帕子放下,將帶著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還是小心點兒彆著涼。”
“嗯。”白鴻攏了攏衣服說道。
兩個同樣好看的年輕人坐在一起,畫麵總是賞心悅目的。
“這年頭像沈醇這麼細心的孩子真是少了,我還想著他拿個外套出來乾嘛。”白父誇獎道。
白母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透著嫌棄和慘不忍睹。
“你這麼看我乾嘛?”白父問道。
“沒事。”白母沒好氣的說道,然後調轉了視線看著那邊坐著的兩個年輕人,又是輕輕歎了一口氣。
早晨的複健做完,白鴻被抱回病房的時候也是被沈醇小心包好傷口抱進浴室的。
“要不我自己洗吧。”白鴻終於跟他獨處,拉住了他的手臂道。
“怕我對你做什麼?”沈醇解著他的衣扣小聲問道。
“不是。”白鴻耳垂微紅,“我現在這個樣子不太好看。”
也不知是回歸了自己的身體還是怎麼的,從前能夠輕易說出口的話總是很難出口。
他做貓的時候被喂養的很好,身形各項條件沒有什麼短處,可是現在身形偏瘦,身上還有傷,他有點兒不想讓沈醇看。
“看見你受傷的樣子我隻會心疼,不會嫌棄。”沈醇拍了拍他的臉頰笑道,“你這麼想我,我可要生氣了。”
“對不起。”白鴻鬆開了握著他手臂的手。
隻是單純的洗澡,去掉了一身的汗,白鴻被抱出來的時候渾身都透著水汽和粉意,全沒了之前那副麵色蒼白的模樣。
沈醇將他放在了床上後拿起衣服就告辭離開了。
“麻煩你一早上了,路上慢點兒。”白母將人送到了門口說道。
“好。”沈醇轉身離開。
【宿主不多留一會兒麼?】521問道。
【他們有話要說,有我在不方便。】沈醇笑道。
故意?倒也不是故意,有些東西越想藏越藏不住,況且白鴻也沒想藏,他隻是不知道從哪裡下手。
“兒子,我有事跟你說。”白母鎖上了門,在白父疑惑的視線下坐在了白鴻的床邊說道。
“媽,我也有事跟你說。”白鴻靠坐在那裡看著她道。
他喜歡沈醇,想跟他在一起,不想一直隱藏,早上沈醇做的事情他可以阻止,但他不想,一點兒都不想。
他不是故意在父母麵前秀,而是拒絕不了那樣的關懷和親密,也抗拒不了將視線總是轉向他。
“你跟沈醇是怎麼回事?”白母問道,“你是不是……喜歡他?”
這句話問出口,白鴻尚未做出反應,一旁的白父卻是懵了:“什麼喜歡?他倆不都是男人麼?”
“是。”白鴻看著她道,“對不起,媽。”
“你傻啊。”白母看著他,眼眶有些微紅,“不說他是個男人,就那樣的家世門第……咱們家雖然不是特彆富裕,也不貪圖彆人的錢財,可門第不同能做朋友,跨了線那得多難,你喜歡誰不好?”
“不是,你怎麼喜歡男人呢?”白父在一旁十分震驚。
“你先不要說話!”白母看了他一眼道。
白父一肚子的話硬是給重新壓回了肚子裡,整個人憋的臉都有些紅。
“媽。”白鴻沒想到她說的是這個,“其實……”
“媽知道沈醇是個好孩子,長相也好,家世也好,性格也好,”白母拉著白鴻的手語重心長道,“你這鬼門關踏了一圈,媽什麼都想開了,就想你好好的,但沈醇那樣的各方麵條件都好的,先不說喜不喜歡男人,就是喜歡,身邊的人也少不了,咱喜歡人,咱找個跟你也看對眼的,要不然到時候自己傷心啊。”
白鴻聞言心裡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他以為母親會反對的是他跟沈醇在一起,可母親在乎的卻是現實的差距和因素,她真的隻是在為他的未來考慮。
白父坐在一旁本來一肚子的話要說,白母的話一出口,他神情怔鬆了一下,拍著大腿道:“你媽說的在理,沈醇那樣的人做朋友仗義,但是你要真想跟他在一塊,可不容易的很,那麵相看著也是受歡迎的,咱不跟彆人爭啊。”
“可是他也喜歡我。”白鴻說出口的時候底氣足了很多。
這一句話出口白父白母都愣了,白母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道:“兒子,你燒糊塗了?”
“媽。”白鴻有些無奈,“是真的。”
“可他之前在國外,你在床上躺四個月,怎麼突然就喜歡上了?”白母疑問道,“還是說之前就好上了?那你出事,他四個月才來啊……”
這樣的思維發散,白鴻終於知道自己是遺傳誰了。
前者聽起來一點兒都不可信,後者聽起來沈醇像是個渣男。
變貓的事情看來是避免不了告訴父母了,但可以隱藏去前麵那段他自己求生的經曆。
他之前沒有勇氣告訴父母,但現在卻突然有勇氣了。
白鴻開口道:“我可以解釋,但我在講完前,你們先不要打斷。”
“行。”白母點頭後看向了白父。
白父咳了一聲道:“行,你說。”
白鴻沉澱了一下心緒,開口道:“其實事情有點兒離奇,是從我車禍的時候開始的,我那個時候被車撞了,本來以為自己肯定死了,沒想到會在一個貓的身體裡麵醒來……”
白鴻敘述著那段聽起來很是神奇的經曆,略去了艱難求生的部分,隻從沈醇撿到自己時講起。
記憶一點一點的梳理,每一個場景,每一個畫麵都是那麼的清晰,白鴻的神情不自覺的變得溫柔,隻是他自己沒有注意到。
“……他幫我打聽到了你們在這裡,我才來的,沒想到會回到自己身體裡。”白鴻說道,“就是這樣了。”
房間裡有些寂靜無聲,白母沒做反應,白父卻是皺著整張臉,感覺自己一直以來的世界觀都受到了挑戰。
腦海裡一邊是要相信科學,反對迷信,一邊是兒子變貓被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