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放在能快速到達聯盟的星港可以麼?”沈醇笑著商量道。
他被拒絕了, 態度也一如既往的溫柔平靜,鹿初白心頭的氣莫名被安撫了下來,任務失敗, 人已經被聯盟那邊抓了,想要從軍隊的手裡將人帶出來是不可能。
反而因為這一次任務失敗, 他接下來的生活都會比較空閒。
“我那麼對你,你不生氣麼?”鹿初白查詢著航線, 調取著附近最大的星港坐標。
“那不是誤會麼?你那話也不是對我說的。”沈醇笑道,“而且我不是也擾亂了你的計劃,就算扯平了。”
521看著自己記得密密麻麻的賬本:【宿主,真扯平了?】
【你在想什麼呢, 小可愛?】沈醇笑道。
521:【……】
鹿初白抿著唇看了他一眼,操控著飛船掉轉了方向。
飛船自動行駛,船艙裡卻有些安靜, 鹿初白反複思索著這次行動出現問題的原因, 有情報的錯誤, 但聯盟出動,其情報消息未被組織探查到極有可能, 也有他自己的失誤, 因為非法研究向導的情緒, 導致他就少問了那麼一嘴名字,身邊的這個男人就成了那個倒黴蛋。
不過做俘虜做到這麼淡定的地步,一定不是普通人。
沈醇恢複了自由,也沒有著急從座位上起來,而是取出了之前看到一半的書,打開了艙內的照明,看的十分安穩。
那模樣不像是還處於生死未卜的飛船上, 而是閒適安全的家裡。
這一世要做研究人員,一些重要的資料和信息都要重新拾起來,過程倒不難,稍微有些花時間。
這個時間看是為了防止小向導尷尬,但那若有似無打量過來的視線卻一直影響著他的注意力。
“有什麼想問的?”沈醇抬頭問道。
鹿初白驀然對上他的視線,覺得自己反而處於了一種受製的境地:“你既然換了票,為什麼剛開始不說明你的名字?”
“我以為你要抓的就是我。”沈醇說道。
鹿初白理了半天的思路,沒想到得出了這樣的答案,他泄了一口氣道:“算了,你經常被抓麼?”
“應該是經常,但彆人的成功率很低。”沈醇笑道,“你很厲害。”
鹿初白話語卡殼,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抓錯的人質誇,他彆過了頭道:“還行吧。”
自此任務確認徹底失敗。
“任務沒有完成,回去以後會有處罰麼?”沈醇問道。
鹿初白靜靜看了他兩眼彆過了頭道:“你還是擔心自己的事吧。”
就算有處罰,也是他自己的事。
旁邊的紙頁輕輕翻著,那樣的聲音並不聒噪,反而因為間隔的時間頗為規律,讓人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鹿初白神經略微放鬆,躺在駕駛座上看著旁邊垂眸的男人。
即使是坐在這種柔軟的座椅上,他的坐姿也相當端正,修長的腿,即使靜坐也沒有任何凸起的腰身,係到手腕處的扣子以及係到領口處的扣子給他增添了一種極為禁欲的美感,偏偏這個人的臉即使認真的看著書都有一種極為招搖的感覺,矛盾又完美的糅合,十分的賞心悅目。
最初對他的印象因為先入為主的認為他非法研究向導,而覺得哪裡哪裡都不順眼。
但現在褪去了那種行為,大概還有一種疑人偷斧後的羞愧感?
“你體內的炸彈穩定性很好,等到你離開的時候我會為你取出來。”鹿初白開口道。
“好。”沈醇說道。
對話又沒了下文,沈醇秉持著沒什麼事三緘其口的態度,鹿初白極少碰到這種情況,卻也覺得省心不少。
這個人這麼上道,應該可以完美的處理好這次任務的後續。
精神放鬆,原本沉重的眼皮輕輕闔上,呼吸變的輕微而綿長。
沈醇聽著旁邊的動靜,在那種輕微的聲音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後看了過去,入目的就是少年睡的臉頰微紅的可愛景象。
向導的體力值比之哨兵天生有所不及,即使經過後天的訓練,也有一定的上限,他明顯之前神經緊繃,而現在放鬆了下來。
但即使睡著了,他也睡的相當規整,沒有手腳大敞的習慣,腦袋輕側,呼吸淺淺,睫毛輕顫,看起來乖巧極了,除去本身性情的原因,應該是長時間養成的習慣。
沈醇隻是看了兩眼,沒有貿然去拍照,對方看似睡著了,但艙內絕對是有監控設備的,一旦他輕舉妄動,那藏在袖口的刀片會立刻朝他攻擊過來。
書頁輕翻,艙內微微漂浮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奶香氣,夾雜點兒微甜的果味,彌漫到了沈醇的鼻端。
大部分的氣息被造氣係統換掉了,殘餘的一絲卻足以讓人精神愉悅。
那是屬於向導的信息素,未處於發情期的向導信息素不至於使哨兵瘋狂,卻足以令他們精神愉悅,產生保護和喜愛的感覺,向導的等級越高,彼此的適配度越高,程度也會隨之提升。
如果隻是這樣,向導是不用被養在白塔中的,這種溫和的信息素隻是處於平靜狀態下的,他們在徹底進入真發情期之前,還會經曆幾次假性發情,不管是真性還是假性,其信息素都有可能導致哨兵喪失理智傷害到他們。
而引起他們發情的原因很多,情緒的不平穩,受到驚嚇,被哨兵的信息素刺激和引誘等等。
抑製劑可以隱藏起他們的信息素,使他們對外界的信息素不敏感,可以保證一定程度的自由,但一旦生理特征占據上風時,抑製劑也會失去作用。
而為了防止向導拒絕進入白塔隱藏在外,不留意時造成巨大事故,抑製劑的使用都要記錄在案。
但他旁邊的小向導明顯不會嚴格遵循向導的規則。
沈醇將自己的信息素收攏的更緊一些,信息素的適配跟靈魂的適配息息相關,他其實不太喜歡僅靠味道的吸引和所謂的適配,但如果能夠在心愛的人身上打上閒人勿進的標簽,徹底的標記他的靈魂,對於他而言也是一種不小的誘惑。
說白了,雄性生物的愛與占有欲是息息相關的,連他也不能免俗。
氣息微微在鼻尖繚繞著,沈醇放在紙上的手抬起時,靠近小向導的那一側感覺到了些微毛茸茸的觸感。
他輕輕側眸,那渾身雪白,擁有著一雙粉嫩長耳朵的小家夥睜著圓溜溜的黑眼睛將前爪搭在了他的手上,不過巴掌大小的體型,同樣粉嫩的三瓣嘴在他的手上嗅聞著,牙齒輕咬了兩下,似乎沒有得到想要的反應,那嬌小的身體艱難的翻過了他的手,蹲在了他麵前的書頁上。
嬌小的身體拉長時略大,這麼蹲著,跟一團未被沾染過的雪球一樣,耳朵輕抖,小小的尾巴因為跳動而輕輕上下晃動,柔軟的讓人想要揉捏兩下。
沈醇手指輕動,那正在書頁旁探索的小家夥蹭的豎起了耳朵,似乎為了分辨聲音,後腳站立,前腳直接抬了起來。
沈醇動作停下,小家夥似乎未曾聽到聲音確認了安全,放下了前爪,蹦跳著蹭上了他的衣服,三瓣嘴輕咬試探著袖口,額頭在上麵蹭了蹭,像是撒嬌一樣。
沈醇手指輕動,兩指落在了小家夥的額頭上,那小小的身體有片刻的僵硬,卻因為順毛的動作乖巧的待在了原地。
從剛開始的可以摸額頭,到後來的可以摸全身,小家夥被摸的眼睛輕閉,後爪攤平,輕輕磨著牙的聲音響起,意味著它是一種極舒服的狀態。
量子獸與主人的性情和意識息息相關,很多時候代表著主人的喜好和精神狀態。
看來還是挺喜歡他的。
旁邊傳來輕輕的動靜,沈醇的手停下來時,小雪團的眼睛睜開,在他的手上輕輕咬了兩下,不疼,反而癢的很。
鹿初白腦袋輕顛,眼睛睜開時才發覺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肩膀微緊,伸了個懶腰,意識清醒的時候卻察覺了自己精神體的波動。
那家夥跑出去了,鹿初白側眸,在看到旁邊正攤平在男人膝蓋上,跟其手嬉戲的兔子時額頭跳了跳。
“你們玩的挺好啊。”鹿初白繃著臉,看著那不斷用腦袋蹭著男人掌心的兔子,後槽牙磨了一下。
“它很乖,很可愛。”沈醇手指輕挪,小雪團翹著尾巴又追逐了過去,在他的掌心輕蹭。
鹿初白的精神體傳來感應,很舒服很愉悅,在自己的思維窒息之前,他拎回了自己的量子獸道:“你的哨兵課程沒有教你不要亂碰向導的量子獸麼?”
“對不起,剛開始它自己跳過來時我沒打算碰,但它太可愛了,又一個勁的撒嬌,真的很抱歉。”沈醇看著那在少年手中蹬著腿表示抗議的小家夥道,“你這麼拎,它應該會不太舒服。”
鹿初白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它自己跳過來][撒嬌]的字眼上,看著手上不斷掙紮蹬腿的量子獸直接收了回來。
人類這種生物,就是喜歡好看的東西,而量子獸代表著主人最真實的想法,即使不想承認,可事實擺在眼前,就是證明了男人所說的可能是事實,而他是一個顏控。
“誰的量子獸跳到你身上,你都會摸麼?”鹿初白勉強按捺下了那種心悸和羞恥的感覺,看向了旁邊的男人道。
外形很出色,應該很吸引向導,說不定就是那種來者不拒型的。
“當然不會,一般遇到這種情況會讓專門的人處理。”沈醇笑道,“剛才這種情況,不好打擾你的睡眠。”
鹿初白沉默著,深吸了一口氣道:“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萬一再遇到,直接告訴我。”
“好的。”沈醇說道。
一場風波看起來消散於無形,沈醇放下了書起身去上廁所,鹿初白聽到關門的聲音時放出了自己那團量子獸。
白白的,軟軟的,一點兒都不威武霸氣,跟想象中應該擁有的量子獸有著天壤之彆,他將量子獸捧到了麵前道:“下次我睡著的時候不準擅自出來。”
雖然這麼說了,但他也了解自己叛逆的性格,越不讓做越做的開心,表麵都好商量,但實際轉著臉就是自己說了算。
掌心裡的量子獸果然窩成了一團,軟綿綿的抖著耳朵,牙齒輕輕在掌心磕著,一副摸了就攤平的模樣。
太了解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事。
身後開門聲傳來,鹿初白連忙將那一小團收了回去,略有戒備的看著旁邊落座的男人。
他對於外人的警惕心還是很高的,可是不知不覺間卻好像對這個男人放鬆了警惕,僅僅是因為外型是不可能的,作為s級的向導,且不必養在白塔之中,又是鹿家那樣的頂尖家世,所接觸的哨兵無一不是帝國的佼佼者,外型出眾,各項能力皆是突出的不是沒有,就算是帝國的上將元帥,他也有挑選的資格,但眼前這個男人……
莫非他喜歡性格溫和沒什麼攻擊性的哨兵?
他雖然表象溫和,但真實的性情實在算不得好,或許是因為自己的性情不那麼和軟,真的碰上同樣富有攻擊性的哨兵就覺得八字不合,反而是這種什麼時候都脾氣很好的人比較對的上他的脾性?
但就算如此,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他注定不可能讓彆人知道他的這層身份,而對方也不會喜歡一個挾持他,威脅他,說要打斷他的腿的人,說到底此次交集過後,他們隻會是永遠不會再見麵的陌生人。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沈醇坐下時說道。
“沒關係,它自己有時候也不太聽管束。”鹿初白彆過了臉道。
約莫是有好感的,不過那種微不足道的好感並不足以影響他們日後的生活軌跡。
“精神體不合?”沈醇問道。
鹿初白呃了一下:“那是什麼?”
“是關於精神體的一種疾病。”沈醇笑道,“因為精神力量的受損,造成了量子獸跟主人的不適配,長期下去可能導致精神崩潰。”
“我應該沒有那種病。”鹿初白說道。
“是麼。”沈醇笑道,“是我多慮了。”
他的語調很平常,可鹿初白腦海裡卻下意識反複循環著之前的話。
“它自己跳過來的……一個勁的撒嬌……跳過來……撒嬌……”
鹿初白驀然看向了旁邊的男人,沈醇抬頭笑道:“怎麼了?”
“沒什麼。”鹿初白深吸了一口氣道,“你是研究精神體的?”
“有涉獵。”沈醇笑道。
“唔,哨兵一般參軍的比較多,你為什麼選擇了研究的方向?”鹿初白問道。
沈醇瞧著他略帶好奇的眸笑道:“可能是因為對這個感興趣,不想走上彆人覺得哨兵應該走的路。”
原身是有這方麵想法的,隻是還是上了戰場,犧牲在了那片疆土上,而他重生過來,則以研究成果轉入了研究方向,也算是達成對方的願望。
鹿初白微怔,隨即笑道:“你還挺有想法的。”
叛逆?或許,但走自己想走的路,多少需要一點兒麵對他人質疑的勇氣。
“謝謝誇獎。”沈醇笑了一下,繼續低頭看自己的書了。
話題說到一半終止,鹿初白趴在座椅那裡看著他道:“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麼?”
沈醇抬頭道:“我覺得你應該不是很想被我了解關於你的東西。”
鹿初白再度怔住,意識到自己再一次失了防備,即使這次過後就會成為陌生人,他的事情也不能輕易對外人講的。
“要喝水麼?”鹿初白問道。
人大概都會喜歡溫柔的人,他也不例外。
“你不是說沒有?”沈醇問道。
鹿初白:“……現在有了,要不要喝?”
“謝謝。”沈醇在對方蹬腿前笑道。
一杯水捧在了手心,鹿初白看著旁邊的男人,很難想象他之前對這個人還討厭到了一種想把他剝皮拆骨的地步。
【唉……】沈醇輕輕歎氣。
521及時問道:【宿主,怎麼了?】
【他這麼快就變得這麼乖,我下不了手。】沈醇輕歎道。
521十分上道的把剛才記下的賬本全部呈現在了宿主的麵前,什麼刀架脖子上,想砍斷腿……忽略前情提要,看起來非常過分。
【謝謝,下得了手了。】沈醇笑道。
水杯中的水輕輕顫動,鹿初白微微蹙眉,手指在操控屏上不斷跳動,然而瞬息間顫動比之前還大。
“怎麼了?”沈醇問道。
“有追蹤的人。”鹿初白手指跳動極快,操控屏上劃過了一道光波,原本空無一物的屏幕上多了數個小點,且每一次閃爍都在放大。
以太空中的速度計算,對方移動的速度和無法探知的材質……是軍艦!
如果是帝國的軍艦還好說,他是屬於帝國的向導,大不了可以說是貪玩,如果是聯盟的,那很有可能是來營救身邊的人的。
向導受兩個國度保護,不會輕易處死,但沒人想被抓住關起來。
不管哪一種,現在都是逃脫為上。
鹿初白按下了按鈕,沈醇周身再度被固定住,修長的手指不斷在操作台上點過,飛船再不複之前的穩定,而是驀然轉了方向,偏離航線極速推進了過去。
“很嚴重麼?”沈醇問道。
鹿初白沒說話,隻是緊緊盯著屏幕。
屏幕光波再度劃過,他在隱約看見軍艦構型的時候心沉了下去,是聯盟的軍艦,艦型是無畏級彆的,這種類型的軍艦不會輕易開出。
這裡是聯盟與帝國的空白區域,沒有重大軍事變故雙方不會擅自到這裡來,否則極有可能引起兩國的爭端。
其上的模型越來越大,明顯是追逐過來的,鹿初白轉頭看向了旁邊的男人道:“你在聯盟是什麼職位?”
沈醇沒有回答,而是看著他屏幕上的模型道:“你被包圍了,需要我幫忙麼?”
“什麼?”鹿初白詫異道。
“我們不是誤會麼?”沈醇笑道,“我可以向他們解釋,放你離開。”
模型越擴越大,前麵更是有攔截,鹿初白匆忙停下飛船時,所有屏幕上都出現了無畏軍艦的影子,四麵八方,一共八艘。
他的這艘飛船被夾在中央,就像是麵對著一群鯊魚的小魚苗一樣。
光波信號已經傳了過來:[釋放人質。]
“你真的要幫我?”鹿初白握緊匕首問道。
“嗯,這種時候我沒有撒謊的必要不是麼?”沈醇笑道。
是相信他還是挾持他,讓這八艘艦船放他離開,簡直是一目了然的抉擇。
鹿初白按下了按鈕,沈醇起身時按下了操作台上的視訊,屏幕的對麵出現了幾個穿著軍裝的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