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以殷朝帝陵鎮壓,難怪沉睡時就有黑雲壓城之象。”成垚吞咽著口水,跟幾人對視時露出了苦笑,“如今真是闖禍了。”
如此天地無可奈何之物放歸人間,人間就是他的屠戮場,除非他自己怨氣消散,否則就是生靈塗炭。
“怎麼辦?”一人問道。
“此處黑雲壓城之象已無,但黑水未散,他的陵寢應該就在此處。”成鑫看著羅盤道,“此時封墓已無效果,他應該是離開了,我們僥幸逃生,若再擅動,恐怕真的會沒命。”
太害怕了,那種感覺就像是命捏在彆人的手裡,毫無反擊能力,他從出師以來沒有碰見過這種事,現在想起來渾身還在顫栗。
“這塊確實不能動,絕對不能動!”成垚開口道,“聯係所有人,不管是在編的還是入野的,都得通知到,他沒有殺我們,或許有可以說話的空間。”
“好。”其他人紛紛應聲。
言霽白係好自己的扣子在旁邊等待著,等到他們商量定了道:“各位,那我先走了。”
幾個人紛紛看了過去,麵上皆有羞愧之意,成垚開口道:“抱歉,言先生,這次不小心將您拖進來了。”
“沒關係,隻是合作。”言霽白說道。
“您沒事吧?”成垚左右看了看,各人皆從身上取出了一些東西遞了過去。
成垚走了過去,將東西送上:“這是我們的一點兒心意,要是碰上臟東西能用的上。”
言霽白伸手,看著落在手中的念珠,符咒,玉佩,護身符道:“謝謝。”
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上,但也是他們的一點兒心意。
“您沒事就好。”成垚說道。
言霽白收了東西轉身離開,其他幾個風水師嘶了一聲道:“沒理由啊,陰氣入體那麼多。”
“可能是自身的陰氣給中和了。”
“按理來說臟東西不會放過這樣的體質的,竟然能逃生,真是萬幸。”
“幸好沒事。”
“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還是通知各處吧。”成垚說道。
晨間的太陽照在身上,言霽白身上好歹有了絲暖意,他坐上車時摸了摸額頭,在這麼冷的天裡睡了一晚,得回去吃個早飯再吃點兒感冒藥。
車子啟動,肉眼看不見的黑影從他的胸口處流淌了出來。
言霽白看向頭頂後視鏡時有所察覺,定睛看卻什麼也沒有。
看來真的感冒了,已經開始頭暈眼花出現幻覺了。
沈醇坐在副駕駛上饒有興味的看著正在轉動著圓盤的男人,極陰之體是可以看見臟東西的,隻是之前那玉佩幫他壓住了,幸好他隱藏的快。
不過這是什麼東西?
沈醇看著移動的東西打量著,按下旁邊的按鈕時,封閉的透明東西直接降了下來,扳動時又升了上去。
言霽白轉頭看著自動升降的窗戶,沉默了一下,從操作台那裡將窗戶升了上去,又按下了鎖定按鈕,窗戶不動了,看來沒壞。
沈醇按動著,發現東西不動了,手指直接拉動了另外一個可以扳動的地方,沒有任何反應。
這段路是封閉的,路上沒什麼車,言霽白轉頭看著不斷起來又落下的車門開關,默默的將車停了下來,解開安全帶傾身去按時,沈醇下意識後仰了一下,看著他不解的神情笑了一下,按動了圓盤上一處凸起的按鈕。
嗶——
一聲極為響亮的鳴笛聲響起,言霽白驀然回頭,扶上了方向盤歎氣道:“看來得去修一下了。”
他重新係上了安全帶,沈醇學著他的舉動拉動了旁邊的。
言霽白扣上了安全帶,抬頭看向另外一邊懸浮在半空的安全帶時滯了一下,閉上眼睛,重新睜開時卻發現安全帶好好的停留在原位。
已經病到出現幻覺了。
沈醇看著重新讓這裡動起來的人,眸中閃過了一抹笑意,這都能騙自己沒看見,挺好玩。
言霽白的家離帝陵所在的地方有些遠,停好車的時候腦子裡已經有些昏昏沉沉,按動電梯,踏了上去,按下樓層時整個人直接靠在了牆壁上閉著眼睛。
沈醇站在另外一側,透過底部打量著這不斷上升的東西,發覺人好像跟多年前真的不太一樣了。
“是極陰體……”悉悉索索的聲音從電梯上麵傳了過來,言霽白蹙眉,睜開眼睛時看到了那從電梯上方倒垂下來的臉。
閉目再睜開,電梯還是原本明亮的電梯,並沒有任何的影子。
怎麼回事?
電梯到達,言霽白摸著額頭走了出去,沈醇托著手裡揉成一團的小鬼,直接焚燒殆儘。
尖嘯的聲音似乎從背後響起,言霽白回頭看了一眼,確定空無一物後打開家門走了出去。
沈醇跟上,卻看著門在自己麵前直接關上了,欲走近時,門上的兩道門神散發出了強烈的金光。
他直接無視金光踏入,門上的金光溢散,其上竟有了些許灼燒過的痕跡。
言霽白鎖上門,換上鞋,顧不上做飯,隨手從抽屜裡抽出了餅乾送進了口中,打開保溫杯顧不得水的冷熱,吃下藥片後拉著被子躺在了床上。
身體裡冷熱交替,頭疼的厲害,還伴隨著些許想吐的感覺。
沈醇停在了床邊,這屋裡的些許小鬼似乎察覺了端倪,出來窺伺了一下後紛紛逃竄了出去。
他的手指停在了男人的鼻息上,這是活人的氣息,有鮮血,有熱度,但很脆弱,這是風寒的反應,持續保持這個熱度,會死的。
死亡其實一點兒都不可怕,輕而易舉就可以奪取生命,但他竟然有點兒不想讓這個人就這麼死了。
因為皮相?他本身的皮相就已經足夠完美,也沒見他喜歡自己。
到底為什麼呢?
沈醇的手停留在了對方的額頭上,極為滾燙的感覺傳遞了過來。
言霽白正熱的頭暈腦脹,卻驀然覺得一股冰涼感從腦袋上沁了進來,好像連呼吸都變得順暢了起來。
床上躺著的人恢複了安靜,沈醇垂眸看著陷入熟睡的人,唇角勾起道:“你欠我的又多了一個。”
至於昨晚把他扔在冷地裡的事,那可是他們先擾了他的地盤。
微微粘膩的汗水滲到了手上,本是躺的平穩的人再次掙動了起來,一邊掙著衣扣一邊推著被子。
發汗代表著在散熱,這個時候如果再涼了,隻會反複加重病情。
沈醇伸出另外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被子,看著男人在其中掙動,卻不得其法,隻能紅著臉微微吐氣的模樣,覺得有點兒心癢。
這個人好像做什麼都很合他的心意,為什麼?
裹在被子中的人掙動的動作停了下來,隻不斷深呼著氣,沈醇的手指觸碰到了他微微粘膩的頸側,卻沒有覺得那汗液肮臟,反而裹在他的脖頸上比之前冷著臉沒表情的樣子好看很多。
可能是鼻子透不上來氣,他的口微微張開,胸膛劇烈起伏著,眼睛也緩緩睜開了一條縫:“熱……”
沈醇微微垂眸,傾身吻住了他的唇。
有人靠近,冰涼的觸感相貼,言霽白的眼睛瞪大,可還沒有等看清人,就被一隻冰涼的手捂住了眼睛。
深吻隨即而來,卻冰冷刺骨,言霽白努力掙紮,身體卻無法掙動半分,隻能任由他親吻著。
賊?色.情狂?同性.戀?
現在流行接吻之前先含塊冰麼?
言霽白的氣息有些接不上,隻能無奈的閉上眼睛,要偷東西就偷吧,命留著就行。
床上的人沒了掙紮的力道,沈醇抬起身時看著陷入昏睡,滿臉通紅的人時碰了一下自己的唇,緊緊蹙起了眉。
他竟然很喜歡這個吻,甚至覺得隻有這樣遠遠不夠。
既然想要他,那就不能讓他這麼死了。
房間內沒有水源,沈醇在周圍找了找,勉強從屋頂簷下找到了一隻半死不活的小鬼,捏成了一團,拉平後放在了對方的額頭上。
“極陰……”小鬼有些興奮。
“你敢碰他,我就讓你魂飛魄散。”沈醇起身說道。
小鬼蜷縮好身體再不敢動,隻從這個人體內滲透出來的陰氣就夠他使用了。
沈醇則走到了桌前,拿起對方之前吃的東西晃了晃,小小的藥片在其中嘩啦做響,拆開一個出來,碾碎了有股藥味,但什麼成分辨彆不出來。
所以這是他吃下的藥?
沈醇出了房間,登臨虛空之中,所見之處皆是如此地一樣高聳的建築物,地麵上到處都是如對方之前用的東西,有輪子,應該叫車。
遠處倒是有綠地,或許會有藥材,沈醇飛了過去,在看到連綿的綠地,圍攏起來的小湖還有正在其上搖擺胳膊腿的人們蹙了蹙眉。
這裡的水應該是不能喝的。
沈醇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返回那間房間時,那小鬼已經被燒的快要散掉了。
見他出現,擰巴的小鬼臉上浮現了落淚的神情:“您終於回來了。”
“他怎麼樣了?”沈醇問道。
“他要喝水。”小鬼說道。
“這裡沒有水。”沈醇蹙眉道。
小鬼疑惑道:“飲水機裡有。”
沈醇同樣疑惑:“那是什麼?”
小鬼從言霽白的額頭上扭了下來,將自己的身體掰正道:“您看起來像古代的鬼,不過真強,竟然敢在太陽底下走。”
沈醇提醒道:“飲水機。”
小鬼擰著自己歪歪扭扭的身體,在房間裡挪動著,在找到茶吧機時道:“這裡,按這個點兩下就行。”
沈醇按了兩下,其中湧出了水流,他蹲下身打量著,尋覓著地方,看著其中的水桶道:“這個的水從哪裡來?”
“買的。”小鬼說道,“您按這裡可以加熱,然後看溫度就好。”
沈醇按下,其上浮現了他看不懂的東西:“這是溫度?”
“對,到45℃左右就可以。”小鬼說道,“現在喝熱水比較好。”
沈醇盯著不斷變化的東西沉吟了片刻道:“45℃怎麼看?”
“您不認識阿拉伯文字?”小鬼問道。
沈醇道:“我是武將。”
“不是皇帝麼?”小鬼看著他身上的遊龍圖案道,“謀朝篡位被殺的?”
“45℃。”沈醇聲音微冷。
“現在就可以再按一下。”小鬼連忙說道。
沈醇再按,提起那個水壺,拿過了言霽白之前用的杯子倒了進去,真的是熱水。
這個世界確實變得很奇怪。
他端著杯子進了室內,床上躺著的人渾身已經被汗水浸透,手在不斷摸索著:“水……”
沈醇走到跟前,將人扶了起來,杯子遞到了唇邊。
言霽白能夠感覺到後背的冰涼,卻顧不得那些,而是低頭喝著水,讓自己不要那麼狼狽:“你還沒走麼?錢在抽屜裡,手機拿走前把卡留下,我不會……”
“聽不懂,要什麼?”沈醇問道。
言霽白聽著從背後傳來的聲音輕輕吐了口氣,這個人的聲音跟體溫一樣,有點兒涼,但還挺好聽的,但也可能是因為他在發燒,才會覺得對方身體涼:“餅乾,感冒藥,可以的話幫我用熱水擦一下汗,我起來去銀行取錢給你,比你偷東西……”
他的聲音漸弱,沈醇低頭時人已經昏睡了過去。
“偷東西?”沈醇將他放下時輕輕挑眉,輕笑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是賊?以為我是賊還敢防備心這麼弱?”
敢這麼說是真不怕賊惦記。
不過他也沒說錯,不問即取是為偷,隻不過他偷的不是錢財罷了。
床上的人沒有回答,沈醇起身看向了趴在門口的小鬼道:“他剛才說的告訴我。”
“餅乾太硬了,其實感冒的人喝粥會比較好一點兒。”小鬼兢兢業業的跟隨說道,“這邊,米在這裡,用鍋接水,這裡是水,米要淘一下……”
沈醇按照要求做著事,驀然看向了旁邊指揮的小鬼道:“你不能做這些事麼?”
“我修為不夠,碰不到這些實際的東西。”小鬼說道。
“那你怎麼站在地上的?”沈醇問道。
小鬼腳離地道:“其實我是飄著的。”
沈醇看著他的腳,手上的水滴落,以指尖點在了小鬼的腦門上,陰氣籠罩,小鬼原本乾癟的屍體瞬間充盈了起來,甚至變高,變得像一個成年男性的身量。
沈醇的手指收回,落在他麵前的是一個穿著藏青色長袍的青年,他梳著規整的發型,雖然身量不是特彆高,但渾身充斥著書卷氣,看起來秀氣儒雅。
“哎呀,我好久沒有變成過這種狀態了。”青年朝他作了個揖道,“太感謝您了,您真強!”
沈醇看向了水池道:“粥。”
言簡意賅,青年卻挽起了袖子興致勃勃的做了起來,淘米,點火,熬粥。
“熱水擰到這邊就會有。”青年拿了盆涮洗著,然後將毛巾浸泡在其中洗了洗擰乾,重新換了一盆熱水。
沈醇看著他的動作,記著那些東西:“你的衣服跟他們的也不太一樣。”
“我是百年前死的鬼。”青年道,“但是執念一直未散,那天在樓頂思考鬼生,結果沒注意到太陽升起,差點兒被曬到魂飛魄散,我叫舒雲,你叫什麼?”
“沈醇。”沈醇說道。
“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過。”舒雲將熱水和毛巾遞了過來道,“您幫他擦完身體最好再換上乾淨的衣服,這樣會好的快一點兒。”
“我幫?”沈醇看著麵前的熱水道。
“我幫您不會吃醋麼?”舒雲問道。
沈醇疑惑道:“吃醋?”
“就是看見彆人碰他,心裡很不爽,之前您不還把他按在床上強吻麼?”舒雲笑道,“在下不小心看到了,雖然我是不太支持強吻這種作派,但是以他的體質,如果不是您守在身邊,很可能直接被鬼啃掉的,不過我不明白他之前是怎麼平安長大的。”
沈醇接過了盆道:“我弄碎了他的護體玉佩。”
舒雲臉上的笑容一僵:“……”
真是個強大又過分的鬼呢。
沈醇端著盆進了屋內,隨手關上了室內的門,其實在他的時代,有侍從侍奉是很正常的事,隻是他從前倒未發覺自己有龍陽之好。
不過有就有了,無所謂。
沈醇將被汗水幾乎浸透的人從被子裡撈了出來,解開了他的衣扣,用擰開的帕子擦著他身上的汗。
這次他倒是很乖,沒有掙紮,沈醇擦過後打開了衣櫃,隨手拿了兩件套在了他的身上。
被汗水打濕的那床被子被丟在了一邊,他重新拉過了另外一條蓋在了他的身上。
沈醇收拾妥當的時候,外麵傳來了敲門的聲音:“沈先生,粥熱好了。”
“拿進來吧。”沈醇說道。
言霽白迷迷糊糊被人喂著軟糯的粥,又老老實實吃了藥,眯著眼睛表達了謝意:“謝謝。”
“不用謝,要還的。”沈醇扶著他躺下時說道。
“沈先生,他是怎麼突然病成這樣的?”舒雲說道。
“可能因為我把他丟在冷風裡睡了一晚上。”沈醇走出房間關上門時說道。
“沈先生,人類不像我們鬼,他們是很脆弱的,對待自己的愛人要溫柔一點兒,怎麼能把他扔風口呢?”舒雲說道。
沈醇腳步停下:“愛人?”
“不是愛人麼?”舒雲說道,“不管是不是愛人,他生病了難受的都是您。”
沈醇沉吟道:“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