塢堡裡的青壯們紛紛集合,安排去休息的家兵也都紛紛奔上牆頭,進入備戰。
賴瑾來到鄭氏塢堡外,下令全軍:“埋鍋造反,準備進攻。”
眾人俱都有些意外。畢竟這是正經的豪族聚居地,可不是什麼山匪寨子,說打就打?
幕僚周溫略有些猶豫,說:“公子,湯縣令舉家被害之事,尚無證據。禿頭寨的劫掠之事,大可推到鄭弘一人頭上,將鄭縣尉摘出去。冒然攻打鄭氏塢堡,恐落人口實,叫英國公外咬一口就不好了。”
賴瑾說:“周先生,你去看看鄭氏塢堡上眾人穿的皮甲,拿的兵械。沒勾結,哪來的同款甲衣軍械啊。鄭縣尉繳匪繳的嗎?就算是剿匪剿的,不交給縣衙處置,歸了他自個兒?”
方士澤也有些猶豫,“打塢堡確實不同於剿匪,無詔動兵,終歸欠妥。不過,打了便打了吧,我們自己打,總好過陛下派兵來打。”英國公叫他們捏住把柄,不好再動,陛下樂得他們兩個公府打起來,好從中撿便宜。如此一來,不如自己先打完,再行上報。
他思量著說:“打下塢堡,查出的隱戶登記到縣裡,再把鄭氏一族瞞報的土地丈量造冊,將他們的土地收歸朝廷,對陛下也有個交待。”
隱戶沒有戶籍,瞞報的田畝同樣沒有登記,都是為了逃避朝廷的稅收。查出這兩樣,朝廷的人丁稅、田地稅都有增加,不費一兵一卒白撿個便宜,賴瑾又帶著兵走了,陛下能怎麼著?英國公府跟成國公府打架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陛下沒少看戲。
……
說打便打,吃過午飯,大軍休整了一個時辰,便開始進攻。
塢堡的城牆修得又高又厚,囤積的兵也多,堡中青壯俱都上了牆頭,弓箭、石頭一起往下落。
賴瑾是去駐邊的,大軍連攻城梯都沒帶。
他們的第一波攻擊,連牆頭都沒上得去,就給打了回來。
對方有牆垛擋住弓箭,占了不少便宜。
第一波試攻,沒打下來。
第二天休戰,造攻城梯。
鄭氏城堡裡的人讓賴瑾的這波攻擊打出了火氣,有族老想要趁著外麵鬆懈反攻,把外麵那囂張小兒打退。
鄭縣尉堅持防守。
守,他占優勢,賴瑾一個過路的,要趕在入冬前到邊郡,不可能久攻。
即使賴瑾想要久攻,京城還有英國公府,不會坐視不理、看著長嶺縣落到成國公府手裡。
鄭經當了多年縣尉和族長,積威甚重,加上他殺伐果斷,族中的反對的聲音很快就壓了下去。
攻城戰向來難打,往往需要十倍於對方的兵力。鄭氏塢堡占據一鄉之地,此刻所有人都聚在塢堡中,從十五歲至四十歲的青壯都有近萬人。故此,賴瑾所領的兩萬人攻打塢堡,根本不占任何優勢。
賴瑾知道強攻其實挺難為人的,而且會給自己造成慘重傷亡,壓根兒沒有誠心攻塢堡,天天打著玩,沒事上去騷擾兩波就退。
這邊,天天騷擾式進攻,做樣子。
另一邊,賴瑾派幕僚周溫去到長嶺縣,讓李主簿把鄭鄉的戶籍冊、田畝冊翻出來。周溫陪著李主簿親自去重新量鄭氏一族所占的土地。
周溫又找到孫縣令:“秋收不等人,糧食留在地裡爛了多可惜。孫縣令,你趕緊派人去秋收啊。糧食入倉,上報朝廷,現成的政績。今年的稅收也不用愁了,是不是?”
“縣尉一職,攸關一縣治安,可不能空著。孫縣令,不防看看長嶺縣有誰有這本事拿下鄭經這個匪首,可向朝廷舉薦為縣尉。”
孫縣令送走周溫,便把長嶺縣所有的豪族都請來,直接放話,“誰若是拿下鄭家堡,本縣令便向朝廷推薦誰做縣尉。”
在大盛朝,郡守、縣令或縣長的委任歸朝廷,底下的郡尉、縣尉、主簿等都是由郡守、縣令或縣長任命,說是推薦,其實就是湊報上去知會一聲。
鄭縣尉前有勾結山匪,後有隱瞞田地不報之事,如今又有成國公府的嫡出公子帶著鎮邊大軍攻打,看樣子是鐵了心要鏟除他,可以說攻打鄭氏塢堡全然沒有後顧之憂。即便是英國公過來找麻煩,不是還有賴瑾在那頂著嗎!
長嶺縣中的各大豪族在見完孫縣令後,便回族中商議,第二天紛紛找到孫縣令,表示願為朝廷出人出力,對著這種禍害鄉裡的山匪,絕不姑息。
孫縣令親自去鄭鄉見賴瑾,轉達了長嶺縣各豪族的意願後,賴瑾給諸位急於立功掙表現的豪族們讓出路,讓他們去打鄭氏塢堡立功。
長嶺縣的豪族們為了縣尉的位置,拚命攻打鄭氏塢堡。
方士澤洋洋灑灑地寫了封湊報派人快馬加鞭地送回去,大概意思就是:
我們途經長嶺縣,遇到山匪襲擊,損失慘重,不得不停下來剿匪。在剿匪時,發現匪寇與長嶺縣尉勾結,一路追擊匪寇到了長嶺縣尉所在的鄭鄉,與之起了刀兵衝突。
恰逢縣令孫文才清查縣中隱戶、瞞報田地之事,查出長嶺縣尉瞞報田畝千頃,當即勉除其縣尉之職。縣令孫文才為肅清匪寇,還長嶺縣太平,召集長嶺縣中青壯豪勇,攻打鄭氏塢堡,又因匪寇頑強,力有不逮,邀我軍助陣。原本蕩寇平匪乃份內之事,奈何我等是行軍路過,一無攻城梯,無二攻城器械,又逢糧草緊張,愛莫能助,隻能駐軍在側,以壯聲威。
方士澤的信送出去的第二天,老賈在當地豪族的齊心協力下,把上任長嶺縣令滅門案也查清楚了,將證據送到縣令孫文才處。
縣令孫文才當即派人把自己的湊報、連同人證、物證火速送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