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族們在縣尉官職和攻進去瓜分財產的誘惑下,不分晝夜,變換著花樣進攻鄭氏塢堡。
搭梯子攻牆頭,拿大圓木撞門,用點燃火的箭射向塢堡內。李主簿家更是推來幾輛投石車,日夜不停地塢堡投放石頭。王縣監見狀,不堪落後,把私製的幾輛弩車推了來。
縣尉之位,爭得最激烈的當屬李主薄和王縣監。
縣監負責監察,與縣尉是平級,可掌管考核治下考核的,哪有直接掌兵的來得舒坦?
五大豪族中的秋、許兩家,比起其他小豪族要強上許多,但放在鄭、李、王三家麵前,差上一大截,屬於五大豪族中吊車尾的,也想在這次的縣尉中謀到缺,趕超上去。
其餘的小豪族,自知實力不夠,對於縣尉之位沒想法,其它位置卻是可以爭一爭的。
隨著鄭縣尉倒下,由鄭氏子弟擔任的門下遊徼、門下賊曹等位置俱都空了出來。遊徼負責巡查揖捕,賊曹負責掌管盜賊警衛之事,與功曹、主簿、主記並稱門下五吏,權力亦是不小,再往下,縣衙中的衙役,縣兵中的伍長、什長之位更是空出一堆。
若是把族中子弟安排上去,族人的身份地位立即不一樣,族內亦是能謀到不少好處的。他們在進攻塢堡時多出些力,多立些功,待將來分好處時、爭位置時,都能多劃拉點。
鄭縣尉瞧見縣裡的大大小小豪族都來攻打他,知道大勢已去,再也穩不住。這時候想要突圍已經晚了,好在當初修建塢堡時考慮到這情況,挖有暗道。
……
賴瑾不參與戰爭,閒著也是閒著,把齊仲找來,“你派出斥侯,以鄭氏塢堡為中心,沿四周尋找隱蔽處,看看有沒有地道、暗道之類的出口。”這麼大工程的塢堡都修出來了,不修條暗道說不過去。若是換成他,要是財力支撐得住,能把暗道修成迷宮。
齊仲把手底下的斥侯全部撒出去。
千總的手下也有探哨。
賴瑾找上他們,讓他們把探哨都派出去一起找。人多力量大,萬一撈著了呢?
他隨即又想:萬一有地道,卻沒找著,豈不讓人跑了?
地道往哪個方向修都有可能,又不知道地道出口離塢堡有多遠,而且它還很隱蔽。這麼出去找,跟大海撈針差不多,相對來說,另一個方法更容易。
賴瑾又把千總們找來,告訴他們:“你們分散開去,守住離開鄭鄉的必經之路,山路也不要放過。萬一他翻山越嶺跑呢?堵人呢,不能大張旗鼓地杵在那,嚇得對方遠遠地躲了。要暗搓搓地埋伏在隱蔽處,等到他們過來再出其不意地撲上去。為了隱蔽些,你們還可以用草做成吉利服披在身上。”
千總沐羆不解地問:“吉利服是什麼?”
賴瑾的工筆畫功很是到位,當即畫了張草圖給他們,讓阿福拎著,給他們做了講解。
千總們弄明白什麼是吉利服後,帶著人出發,上山的上山,蹲路口的蹲路口。
他們找好位置藏起來,迅速扯來草做成吉利服,又或者找葉子、草堆蓋在身上,想儘辦法把自己藏起來,之後便趴在了樹後、石頭後、草叢裡等。
草叢裡悶熱,蚊子又多,趴著委實難受,想到戰功和獎賞,又覺這點難受也就沒什麼了。
千總沐羆讓蚊子咬到急眼,索性摳出泥塊,把帶的水囊裡的水倒上去,和泥巴,想把露在外的皮膚用泥糊起來。
他正往脖子上糊泥,突然聽到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從下方的山道傳來。
一旁的兵卒聽力好,立即挪到沐羆身邊,壓低聲音說:“千總,有聲音。”
沐羆說:“小聲點,提醒大家警醒點,瞧清楚再說,可彆提前打草驚蛇叫人跑了。”
那兵卒應道:“明白。”又悄悄地朝四周的人傳訊。
一群人藏在隱蔽處,連大氣都不敢喘,。
腳步聲和說話聲越來越近,都是相互提醒路況的。
“這裡難走,當心點,彆踩滑。”
“這裡有塊石頭。”
“爹,可以點火把了嗎?”
“不成!成國公府的頭號謀士方士澤在這裡,他計智百出,詭計多端,興許已經料到咱們有地道,今天下午已經派出人在塢堡外圍搜尋。幸好我當初沒圖省事,把地道挖得遠。若是點火把,叫山下瞧見,怕是有人要追來。咱們拖家攜口的,可跑不過那些壯實的軍伍。”中年男人的話音一轉:“娘,您當心點,彆摔著。”
老太太痛聲道:“鄭氏一族好幾百年的基業啊。”
年輕人勸道:“先保命,我們家又不是隻有鄭鄉這點東西。”
老太太又罵:“你個不孝的東西,跟你爹一樣,隻怕也是個敗家子貨。”
他們議論了幾句,又默默地繼續摸黑往山上去。
天黑,連月光都讓大樹遮住了,埋伏的人聽著小聲議論聲和腳步聲,隱約看到七個模糊的人形輪廓背著包袱慢慢地進入到伏擊包圍圈中。
那群人中間,有一個高大的胖圓墩極為顯眼。
他的身形高大強健,常年大魚大肉吃得很胖,身手卻很矯健,摻著老太太,背著裝滿金玉細軟財富的厚包袱,還能回頭拉扯身後的人。這般體型,這般孔武有力的模樣,不是鄭縣尉又是誰!
千總沐羆激動得直哆嗦:竟然叫老子碰到了!
旁邊的佰長更加激動,一聲暴吼:“兔崽子們,戰功啊,上啊——”摔先奔出草叢,直撲最壯碩的那道身影。
隨著佰長的大喊,山林瞬間被點燃,好幾百人大喊著:“上啊……”從山道兩側的大樹後、草叢中奔出來,一窩蜂地湧上去。
鄭縣尉半夜三更,連自己的族人都沒驚動,隻帶了妻兒老母,悄悄地從自己臥室的暗道溜出來,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好長一段,都上山了。
這一路上,除了蚊子嗡嗡聲,一點聲響都沒有。
哪想到,突然一聲暴吼,大群兵卒從路旁撲出。
他的腦子嗡地一聲,心想:“哪來的人,剛才怎麼沒瞧見,不好,中埋伏了……”便讓身上頂著草衣穿著牛皮盔甲的人撲倒在地上。
沉重地拳頭落在頭上,砸得鄭縣尉眼冒金星,整個人都暈呼呼,緊跟著又是一記重拳砸在額角,徹底暈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