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瑾在散會後,又把周溫、餘修、崔吉、方易幾個豪族出來的叫到自己的帳篷中,抬手示意他們坐下說話。
崔吉的神情不太好,有些惴惴不安,還有些惱怒,又不敢朝賴瑾發作。若是彆人可能還講個禮賢下士,在賴瑾這裡,可算了吧,連方士澤都給斬了還懸屍示眾,連點最後體麵都不給留。
賴瑾深知自己乾的事情要是推行開會動搖到豪族根基,太招恨。他才剛開始發展,可抗不住豪族們聯手圍毆,必須得打好掩護,安撫兼敲打威脅也是有必要的。
他說道:“非常之時,非常之地,行非常之事。這裡臨近草原,草原人都可以全民皆兵,我們自然也可以。我知道你們的想法,治天下,當由有才之士來,為上者,當禮賢下士虛心納諫,要不然就是剛愎自用,盲目自大,再厲害的人,總有犯錯的時候,聽人勸少犯錯,是不是?”
崔吉道:“大將軍既然知道……”話出口,發現氣氛和其他幾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也驚覺到不妥,生生地咽了回去,臉都嚇白了。
賴瑾對崔吉說道:“無防,此處隻有我們幾人,有話想說便說。”
崔吉道:“大將軍,軍中的那些粗人懂甚?他們如何管得好收稅納糧……”話出口,想起不用交稅納糧,說:“沒有稅,不納糧,如何養得起如此龐大的軍隊?”
賴瑾的表情也麻了,心道:“你跟著大軍這麼久,還沒看出來嗎?”不會就少逼逼,埋頭乾事吧。不乾事還要成天逼逼,回頭炒你魷魚叫你回家吃自己。
他扭頭看向周溫幾人,說:“整個邊郡,包括陳郡野溝子縣的地都得是我的。我花錢收錢攏過來的人,我養的人,隻能給我種地,誰跟我搶地,那就是不共戴天之仇,我派兵把他的家族都給滅了!”
在座幾人毫不懷疑,賴瑾是真能乾得出這樣的事。
周溫、餘修、方易都清楚,崔吉把賴瑾惹惱了。從進入長嶺縣不久,他們便已經看出,賴瑾心中自有謀斷,且眼界遠高於他們幾人,並不需要幕僚。從他決定到邊郡,要乾什麼,心裡早已經打算好了,全副身家都投了進來,已經沒了退路,容不得人反駁。
賴瑾頓了下,又說道:“邊郡有豪族,他們聚族而居,在百年前就遷來了,辛辛苦苦開的荒,種的地,草原人成天搶他們都沒走,那是他們安身立命的地方,我們也不能去搶他們的。我們的地都是自己開出來的,不是搶來的,明白嗎?”
這話說到幾人心坎上。他們在自己老家,可都是有大量土地、隱戶、甸農的。要是給賤民們分地,分到豪族頭上,叫他們如何自處?
周溫的心頭微動,問:“將軍的意思是?”
賴瑾道:“將來去到邊郡,周先生,你先帶人去給那幾個豪族量地,給他們登記造冊,辦好地契。哪些地是他們的,哪些地是我們的,弄清楚。不是我的地,又在我的治下,自然是要上稅的,按舊章程辦就是,人頭稅、土地稅,照收。”
這話聽起來,也叫有人點不是滋味。彆人都不收稅了,憑什麼收豪族的?可再一想,不收稅的地是大將軍的,養出來的人和兵都是大將軍的。豪族地裡養出來的可不歸大將軍,不交稅,怕不是想討打。
周溫應道:“是!”
賴瑾取出野溝子山及周邊地形圖,展開,掛在旁邊的架子上,說:“野溝子縣,準備劃分成十二個鄉,鄉以下,廢除裡,設村。所有人聚居在村子裡,便於抵禦外敵。”
“如果有外敵來襲,村子裡的人敲鑼示警,相隔很遠都能聽到,大家抗著鋤頭拿著長矛就出來了。一個村子,幾十、數百戶人家聚集在一起,房舍聚集建造,屋舍之間隻有窄窄的巷子相隔,又建有院牆。草原騎兵進村,巷子都能繞暈他們,村民們隔著院牆拿長矛戳他們,比架起盾牌還好使。”
“如果像以前那樣,五戶、十戶聚在一起,一個裡的人分得開開的,跟養在地裡待宰的羔羊沒區彆,來幾十個小股騎兵,就能把他們給挨個搶一遍。我們得因地製宜,因地導勢,合理利用環境製敵。懂嗎?”賴瑾說話間,又把自己畫的村子草圖拿出來,展示給他們看。
他說道:“各鄉之間有鄉道兩連,村與村之間有村道相連,每個村設立村口,派民兵把守。不要說進草原騎兵,進個賊都能把他堵在村裡出不去。房子可以後蓋,有帳篷,搭窩棚都是住得的,鄉道、村道的路,得先修出來。”
涉及到兵事,幾人自不好多說什麼。
賴瑾原本是打算派他們幾個帶人去給各鄉、各村劃界線的,如今看他們嘰嘰歪歪的樣子,他不樂意了。
量個地的事,又不需要多大的技術難度、多高的文化水準,派他們去,得派兵保護,乾活的還是底下的兵卒子,最後功勞全是他們的,還一副勞心勞力勞苦功高的模樣。
他收了地圖,道:“你們回去便把選拔鄉長、村長的試題出出來,回頭選拔考試要用。不需要出多難,常用的字考一些,常用的稱重、丈量土地用到的換算考一些,買賣交易怎麼算賬出兩道題,再出一道如何訓練民兵抵禦外寇的應答題,如此便夠了。你們四個聯合出題!”
幾人應下,見賴瑾沒什麼吩咐,這便起身出去了。
周溫、餘修、方易出了帳篷,便離崔吉遠遠的,免得讓他連累了。這會兒正是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把他們幾個關去出題,想也知道是為什麼。同時,將軍亦讓他們知曉,他要乾的事,多他們幾人不多,少他們幾人不少。
原本這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野溝子縣的縣令很可能會從他們幾人中挑一個人去擔任,如今這縣令之位八成也落到了軍伍之中。
方易年輕,終究是有些氣盛,走出幾步又回頭,對崔吉道:“請慎言。”一把歲數活到狗身上去了。
如果在他們當中選縣令,周溫已經是參軍,品級跟郡守差不多,不可能去做縣令,崔吉屢次頂嘴將軍,才華亦不出眾,難以獨當一麵,將軍用著也不會放心,不會是他。剩下的便是餘修和他,他比餘修年輕,弓馬騎射亦拿得出手,若是報考縣令,八成能落到他頭上。
縣令,一地之長,掌管的又是入邊郡的門戶之地,何等重要,正是青雲騰飛之地,眼看到嘴的鴨子,飛了!
方易叫崔吉氣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