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沐瑾躺在床上,想起白天看到的亂象,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
這看起來就好像他們拿著他的規劃圖把地賣出去,再把清郡遷過去的人往地裡一扔,派些郡兵過去看著不把人打死打殘,就不管了,任由他們野蠻生長,自生自滅。
沐野他們算是受害人,寧願私下尋仇解決也不願找衙門,見到郡兵來的第一件事情是跑,而郡兵則對馬二他們的尋釁挑事視若無睹。沐野他們卻打死、打殘人要償命或送去開荒有顧慮,打馬二不敢下重手。
沐瑾覺得,郡兵不是在保護那些人在治下正常經商做買賣,而是保護馬二這樣的人吧。
要是郡兵不抓人,馬二去找死,被打死了沒有人管,他還敢去?
沐瑾睡不著,坐起身,喊值夜的副侍衛長:“賴喜。”
賴喜就在門外站著,聞言立即推門進去,喚道:“將軍。”
沐瑾下床,點燈磨墨,取來紙筆,寫了封信,蓋了自己的章,道:“派人去大營交給督察官賴貴。”
賴喜應道:“是。”我這便派人去送。
沐瑾道:“你親自去一趟,告訴他,不要進城,不要驚動任何人,悄悄的,查清楚有哪些人、什麼時候、地點,先都記下來,到時候再一網打儘。”
這種錢多、人多、官府不管的地方,再加上豪族多,很容易形成幫夥勢力。豪族家家戶戶養保鏢武仆,沒有地,守著這麼多賺錢的行當,搖身一變,幫派就得出來了。
不說旁的,看沐燦那勁兒,再看卸煤的壯漢,一個個腰圓膀粗、步子極穩,全都是練過的。他們平時乾活的時候是苦力,拿起武器就是壯仆戰鬥力。占著一條煤炭行當的買賣,夠立足了。
正常生意人跟幫派買賣,隻隔著這麼一條線。一個是靠市場競爭,一個是靠拳頭競爭。
沐瑾瞧著那些勢頭,已經快發展成靠拳頭競爭了。
馬二這般作態,肆無忌憚,眾人敢怒不敢動,不知道背後是哪個大豪族撐腰,跟郡兵中間又有什麼關係。
他光靠猜,不會有什麼結果,叫軍中的督察官來查。
督察官逮軍中那幫鬨騰的兵卒子,比逮敵人的斥侯還難。
軍營裡的大小夥子,十幾、二十歲,正是精力旺盛的年齡,大營裡又枯燥,隔三岔五地撒歡。偷軍營裡養的雞鴨都是小事了,有翻牆出去搞事的,一個個反偵察能力特彆強,還有斥侯給他們放哨,就怕讓督官逮了。
督察官要是不乾活,沒業績,管不著人,養著有什麼用?回頭就得給撤了!逼得賴貴帶著督官營的人想方設法地學習,增強業務能力。即使他們千辛萬苦地把人逮著了,還得拿證據,不然對方的營帳鐵定出來護犢子,先把自己的兵保下來,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督察官揪人,得把人、贓、證據全部抓得實實的,叫人辯無可辯,駁無可駁,不然,但凡漏一絲機會就得讓對方倒打一耙。讓賴貴他們去查四個貿易城,保證能查個底兒掉。
沐瑾心說:“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賴喜領命而去,沐瑾這才安心地躺下休息。
……
沐瑾一覺睡醒,又精神滿滿,他晨練完,洗漱過後,約上蕭灼華去沐真府裡用早膳。
他坐上馬車後,想到接下來的變動會特彆大,不說彆的,加的幾個部門都夠這幾郡之地震上好幾震,得提前跟蕭灼華說好。
他把暖爐塞給蕭灼華暖手,說道:“我們這幾郡之地所實施的治理方式,與其它各郡縣都不一樣,也必然會生出許多問題。大盛朝以前都是豪族養兵、養人以保護產業、搶地盤,如今貿易城又有這趨勢。雖然我把塢堡扒了,但隻要有土壤,它們就會在更隱蔽的地方建起新的塢堡,以把持局勢。刑部的械鬥、打架案件頗多,這裡麵隻怕不止民風勇武那麼簡單。”
蕭灼華已經知道沐瑾昨天去過刑部,又揪了一夥地痞流氓扭送到郡尉府,原本以為跟往常一樣出去巡查,遇到幾個不長眼的撞到跟前,動了火氣,卻沒想竟然扯上扒塢堡,那事情性質立即不一樣了,思量道:“要動武?”
沐瑾點頭道:“隻是看到些苗頭,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但接下來無論是貿易城,還是堂上,都會有大變動,禮部、兵部、都察院、廷尉府都會成立起來。現在是郡尉、縣尉抓人查案,縣監審案,再交到刑部複核。現在掌督察之責的,也是郡監、縣監,有點不太合適,監察之責,移交到都察院。”
蕭灼華看沐瑾沒有翻出安排具體實施方案的絹布紙張,知道這事他要親自安排,應了聲“嗯”,沒有任何意見。
沐瑾道:“周溫任禮部尚書,禮部衙門,欽天監、舉行祭祀、慶典的,都安排起來。”這些東西,蕭灼華出身皇家,最是熟悉,道:“你儘快張羅起來,我要建供奉沐氏先祖的祖廟。”
建祖廟!蕭灼華的眉頭一跳,定定地看向沐瑾。
沐瑾說:“眼下各部的格局就是按照朝廷的格局來的,做事嘛,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不必藏著掖著,我們是憑本事打下來的基業,又不是偷的,沒必要鬼鬼祟祟的,該安排的安排上。”
蕭灼華應道:“好。”她略作思量,還是勸了句:“行事切忌操之過急。”他做事,過於雷厲風行,大家不要說跟上他的腦子,連步子都跟不上。
沐瑾問:“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