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 150 章(2 / 2)

蕭灼華的眉頭一跳,凜冽的目光掃向提問的人。竟然拿她做伐子。可這時候,她自然不能說,她的孩子不隨母姓來拖沐瑾後腿。

沐瑾說:“我知道你們想的是什麼,可你們有沒有想過,我要是沒有來自母親的這份繼承權,你們看到的沐瑾不會是現在的沐瑾,而是要麼我已經讓我爹娘直接摁死在府裡,要麼我成為第二個陳王拉著大家一起死了。可東陵齊國依然入侵,蕭赫依然不會派兵,賴瑭跟沐堅必起衝突,到現在還耗在東陵戰事的泥澤中。”

從成國公府出來的周溫最是知道裡麵的情況。老成國公讓陳王造反給嚇到了,才早早地把沐瑾分出來,派到西邊讓他另起爐灶,做出最大的保全。

其餘眾人,也沉默了。

沐瑾說:“十月懷胎生我的,是我阿娘。我起家的錢財家業,大部分都是來自我阿娘和清郡沐氏,我姓沐,理所當然。沒有我阿娘,沒有我繼承清郡沐氏,不會有現在的我,不會有這幾郡之地,自然也不會有太廟供奉,什麼都沒有。”

屋子裡依然沉默,寂靜無聲。

沐瑾看向站起來,向他提問的人,說:“多少人家,爵位隻有一個,一群孩子爭一個爵位,落得死的死,傷的傷。眼下朝中有女官、將來還會有女國公、女伯爺。我許諾過殿下,要給親王爵位,如果將來我真的當了皇帝,她當了皇後,她身上有兩個爵位,一個是皇後,一個親王。她生的孩子,她想讓一個孩子隨她姓,繼承她掙下的親王爵位,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他頓了下,又問道:“諸位就不想想,萬一兒子不成器,外孫成器了呢?女人十月懷胎冒死生下來的孩子,憑什麼不能跟自己姓?退一步講,外室子、私生子,跟爹是沒關係的,哦,還不能隨娘姓、不能繼承親娘的那一份,怎麼,爹娘俱在,扔去孤兒院啊。”

出言詢問的官員問:“為何外室子、私生子跟爹沒關係?”

沐瑾道:“第一,私德有虧者,不能入朝為官做將。錢財美色,自來是貪腐重災區,屢禁不絕。人家送你個美女給你生一堆孩子,有麻煩了,托你利用職權之便,幫還是不幫?”

“第二,婚姻是夫妻之間結兩姓之盟,有朝廷律令作保。這邊結著兩姓盟約,那邊遍地外室子、私生子蹦出來損害妻子、婚生子女的利益,置盟約於何境地?婚姻律令的意義又有何在?”

“你們若是不願保持婚姻律令的公正,我可以廢掉它,換成撫養律令。就是不成親,以後男的、女的看對眼了就可以跟對方生孩子。孩子生出來,男的給撫養費,把孩子養到二十歲行加冠之禮為止,到死後,所有孩子一起來分財產,這關係夠深厚了吧,所有孩子都是一樣的待遇了。”

方易聽不下去了,也不敢再讓他們討論下去,不然擔心大將軍再給出更離譜的解決方式來,說:“我暫且外室子、私生子跟父親沒有關係。”

沐瑾道:“女的,如果沒成親生下孩子,孩子隨母親,由母親撫養。養不起的,可以送到孤兒院,由朝廷撫養或者是走領養程序,讓人能力撫養好孩子的人去教養撫育。”

“廢除休棄製度,成親之後,夫妻雙方,若是不和睦,任何一方提起和離,都可解除婚姻關係。”

“財產分割,若生育有子嗣,考慮到女人生孩子性命之憂,且對身體會造成極大損傷,應予以生育補償,每生一個孩子,可分走丈夫兩成財產,最多可分走一半。”

“若在婚姻存續期間,與旁人有染,並且證據確鑿,和離分財產時,應取三成,予以賠償。舉個例子,假如,夫妻二人共同生育三個孩子,丈夫在外麵有了外室,妻子要和離,可以拿走八成財產。如果妻子跟外男有染,同樣要賠丈夫三成財產,如果孩子不是丈夫的,是妻子跟彆人生的,也是以此標準為賠償。如果出現暴力毆打、隱匿財產之事,暴力毆打按照刑律傷人判處,隱匿財產以盜竊罪論處。”

這是真讓他們受不了,也不敢明著頂撞沐瑾,紛紛沉默,消息應對。

沐瑾掃了眼他們的反應,道:“我知道,這待遇,比起不掏一文銅錢,一紙休書,叫妻子無地自容,無處可去,差遠了,你們接受不了。可我要告訴諸位的是,如今習武的女子,能上陣殺敵的女子多的是,為了前程軍功,命都能霍得出去。敵軍的人頭砍多了,受不了丈夫的氣,一刀子剁了又不是多難。”

“我還可以告訴諸位,你當我愛管你們□□裡的那點事啊。誰跟誰成親,打得頭破血流,關我什麼事!可我要的是秩序,是穩定,是千百年的大業,婚姻關乎子嗣,關乎延續。你們想要自己的血脈延續下去,想要有後代昌盛繁榮,而不是嫡庶外室子女殺成一窩亂麻,最好是接受。”

“你們要是還想維持原樣,沒關係,投英國公、博英郡侯他們去。他們守的是舊製,我用的是新規矩,將來必有生死之戰,哪一套方法更好用,哪一套方法能更加繁榮富強,戰場上見分曉。我讓諸位坐在這裡商討議事,想讓你們明白、理解、認同,但是,若隻為出於私心、利己考慮,我隻能是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

周溫和方易聽到道不同不相為謀,瞬間想起當初沐瑾趕走方士澤時,也是這句話,嚇得一下子繃得緊緊的。

沐瑾本來就是個急性子沒什麼耐心,跟他們囉嗦磨到現在,人已經暴躁了。說服?損害到他們利益,嘴巴能說服嗎?浪費時間。一部律令,動用了一百多人,忙了三個月,天天打口水戰,天天講得嗓子疼,是真煩了。他實施政策,靠的是磨嘴皮子口水嗎?是兵,是拳頭,是搞生產。

沐瑾說:“我要的是能夠站在我的立場為我考慮、為我做事的人,不是為了私心利益來坑我的。要平天下,巴掌大點的幾郡之地,靠以前那一套埋頭種地,盯著糧食產出,一邊生孩子一邊餓死人,拿人命填戰爭,早完了!腦子跟不上的,聽話就好。覺得我安排有問題的,掛印走人。”

剛才站起來,出言質疑的,抱拳做請罪狀,然後便坐了回去。投英國公或博英郡侯?去找死嗎?大將軍這般詭異,博英郡侯自不必提,手下敗將,不足為慮,便是英國公,從在京城到邊郡,就沒見大將軍把他們放在眼裡過。最重要的是,這麼多天,大將軍的嘴巴能說,噠噠噠噠的,吐露的東西極多。

他們聽到現在,也聽出味來了。大將軍的這一套,應該是在某個地方實施過的,那地方,女子的地位、才能本事遠高於現在,想是有必不可缺的作用,大將軍才會如此大力扶植。從如今的情形來看,他能作此興風作浪,還能越來越強大,可見其確實行之有效。

沐瑾按照自己的意見,把婚姻法定了下來。反正就是,能過過,不能過分,無論是結婚,還是打工,都這樣。這世上,又不是誰離了誰就不行了。

因為沐瑾放棄講道理,直接上拳頭,出來反對的少了,站在自己立場謀私心的,也不敢再作妖,哪怕下意識地這麼想了,也得在心頭打幾個轉,沒敢再說出來。

如此一來,進度一下子快起來了,沐瑾省了說服的力氣,嗓子都不啞了,到三月份的時候,初稿就已經出來了,之後又再複核、修訂,趕在三月底定了下來。

沐瑾讓他們先手抄幾份留檔,之前交給周溫安排印刷。他又把軍中負責宣傳的士兵召來,讓他們背新律令,做普法宣傳。

抓緊時間把律令定好,印成書,大批量推廣出去,等到下次秋試,選舉人、進士的時候,就能選到可用之才了。下次考慮,律令成績好的舉人、進士,能直接入刑部。刑部現有的官員全都得再參加一次入職考慮,律令考核不過關的,例案解答不合格的,通通都得刷掉。

沐瑾把印刷律令、宣傳推廣的事,都交給了周溫。禮部,最開始是搞禮儀教化,教育部就歸在他這一塊兒,律令推廣宣傳學習,跟他這一塊掛勾,算是份內之事。

周溫辦事,他還是放心的。況且現在還有蕭灼華盯著。這套律令全麵保護了女子、兒童權益,蕭久華、朝堂上的女官、軍中的女將都算是受益人,由她來實施,朝堂上嘰嘰歪歪的人都會少很多。畢竟,敢當著灼華的麵說女人不好,打她臉的,沒幾個。即使有,她直接就能收拾了。

沐瑾把律令的事安排好,又讓斥侯、郡尉府、都察府盯緊了,謹防生亂。

不過,他並不太擔心。軍工部的建築隊伍已經拉到城中,忙起了修建。豪族要是覺得律令有問題,要起兵,他還壓得住。軍工部的人,都是從中軍大軍調的,他親自帶出來的兵,雙方的信任度還是有的。

沐瑾讓齊仲和老賈,暗中跟著自己。他則去魏郡巡查秀才複試的事。

一來,魏郡不在眼皮子底下,蕭灼華又不會輕易離開淮郡郡城,擔心彆人亂搞。二來,釣魚,他想看看有沒有人會因為律令的事不滿到想要宰他。

畢竟,新律令一出,丈夫、父親,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一家之主,主掌全家人的生殺大權,那是乾得不好,隨時要被掃地出門的,該負的責任、該挑的擔子都得扛起來了。

沐瑾坐上去魏郡的馬車,問騎馬緊緊跟隨在馬車旁的侍衛長賴福:“律令的事,你有什麼想法?”他商定律令,賴福擔任護衛,全程在場。

賴福道:“屬下不敢妄議將軍。”

沐瑾道:“我想聽實話,你跟我說說。”

賴福道:“屬下是仆奴出身……”他看向沐瑾,眼睛發紅,道:“屬下覺得,屬下不賤,屬下是個人了。您說都是爹生父母養,憑什麼,屬下知道,您是把我們當成人的,您……您……您的新律令讓奴仆也能堂堂正正做人。”

他跟了大將軍這麼多年,大將軍從來沒有打罵過他們,很是體恤,以前隻是覺得將軍好,是世上最好的主家,還很有些神異,不敢多言。律令的事,叫他徹底明白,其實在將軍的心裡一直沒把他們當成命賤之人,而是一句,都是人生父母養,奴仆的命也是命,憑什麼因為主家的一時喜怒,就要平白枉死。

主家可以決定奴仆的死活,那要律令做什麼?奴仆不是人,不用吃飯,不用乾活嗎?乾活的都是奴仆,種糧食織布造房子辛苦乾活的,最後落得連人都不是了,混吃等死的還高貴上了?我告訴你們,在我這兒,誰出力最多,誰保家衛國,誰能給天下人吃飽飯穿暖衣服,誰能讓天下太平,誰最高貴。奴仆要是做到這些,他照樣能封侯拜爵萌蔭後代。

賴福壓下鼻尖的酸意,道:“大將軍,屬下覺得,要是哪天,讓屬下去維護、執行這律令,屬於哪怕豁出命,死了也甘願。它不嫌屬下命賤,血臟,屬下願為這律令,願為大將軍所說的國家,流儘最後一滴……”

沐瑾趕緊叫道:“打住!”打斷賴福的話,說:“不吉利的話少說,大吉大利,長命百歲。”

賴福嘿嘿一笑,又感慨又安心。他覺得自己的命不賤,是命好。

沐瑾深知,自己關於在奴仆無過錯,不得隨意打罵責罰,奴仆有過錯,不得私自殺害,而當交給朝廷判處,殺害奴仆同殺害平民一樣的罪責,這一條,很可能會觸怒豪族,就看壓不壓得住了。

在他們的觀念裡,連自己的兒女都能打罵斬殺,區區一介奴仆,竟然無錯不能隨意打罵,更不能殺,殺了還要償命,那還怎麼管奴仆?奴仆還是奴仆嗎?對於很多人來說,奴仆就是他們的出氣筒,找樂子的賤東西。

沐瑾雖然可以把奴仆這事含糊過去,但他不想在律令上含糊,模棱兩可。

他是想要讓人活得像人,不是為了讓豪族理直氣壯地拿著律令隨意解讀,繼續不把人當成人,有些風險得冒,且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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