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瑾派人把調派支援的信送出去,並沒有就此放鬆下來。
換位思考,若是自己是對方,無論如何,明天都會想辦法再次發起進攻。戰船位置高,看得遠,在對方的兵撤走後,對於他還剩下多少兵,一目了然。
進攻前,雙方的兵力是二點幾比一。他的兵戰鬥力強,很厲害,頂著兩倍於自己兵力的敵軍,正麵硬扛,乾掉了超過己方人數一倍多的兵力,這已經是相當出色的戰果,但是,經此一戰,他隻剩下不到一萬人可以接著戰鬥,而對方至少有六萬左右的兵力,現在的兵力差距是六比一左右。
這種兵力差距,足夠對方打全殲戰了。
河岸防線長,這片灘塗地由燃燒的屍骸擋住,其它地方可以登陸。戰船的機動性強,風帆一揚,換個登陸地點,比步兵兩條腿跑起來快。對方的大軍,繞過這片險灘登陸,從彆從上下遊換地方登陸,再對他形成包抄都夠了。
這片防線的河岸平,連個能夠打伏擊或者是據險以守的地方都沒有,戰況極不樂觀。
可要說現在撤離到最近的縣城,不是不行,但那麼多的傷兵要搶救,一旦轉移,他們很可能就死在了路上,而且,現在幾乎個個都有傷,撤離起來速度慢,遇到追兵沒法扛,帶著傷兵會加重輕傷士兵們的傷。
沐瑾歇了一會兒,讓侍衛去沐耀那裡拿了身乾淨衣服和盔甲過來。
他帶著騎兵趕在前頭,除了隨身攜帶的印章,其餘的東西交給步兵衛隊運過來,這會兒還在路上,現在連件換洗衣物都沒有。
不一會兒,侍衛便取來乾淨衣服,還端了盆香噴噴的新鮮烤肉進來。
沐瑾抓起肉嘗了口,不是牛羊肉的味道,問:“是馬肉嗎?”
侍衛道:“是,有不少戰馬戰死了,還有些負傷不行的,沐耀都尉下令宰來吃了,叫大夥兒敞開肚皮吃飽,說明天還有場苦戰。他說防線不能丟,不僅僅是為了保後麵的糧食,最重要的是不能讓英國公南路大軍跟廣庭郡喬烈大軍會合。”
沐瑾點頭,對侍衛說:“你們也吃飽,好好休息。”
侍衛跪下,道:“大將軍,我們全部戰死都沒關係,您不能折在這裡。”他說完,對著沐瑾把頭磕得砰砰作響,哀求道:“您是白澤托生,憐恤我們,您活著,貧賤之人才能有出路,能過好日子,求您,撤吧,為了天下受苦受難的人。”
另外四名侍衛也跪下了,對沐瑾道:“大將軍,你撤吧。”
沐瑾看著麵前幾個侍衛。他們都是跟在他身邊的老人了,四月份的時候,他身邊換了批侍衛,年齡較大的已經調派出去,這幾個都才二十左右,跟了他有兩三年了。
他對他們說道:“我是將軍,這是戰場,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唯獨不能臨陣怯逃。你們先去休息,明天還有場硬仗要打。”
他說完,不再理會他們,埋頭吃東西,吃得飽飽的,明天才有力氣。
沐瑾吃飽後,又出了帳篷去到後方的軍醫營。軍醫營的帳篷裡的傷兵都裝不下了,露天放著,抬傷兵進來的兵卒子們,全都是滿血的血,有些還能看到身上有剛縫合好的傷。
他隻轉了一小會兒,便待不下去,且現在也不是探望傷兵的時候。他在江岸邊找到正在燒屍體的沐耀。大火中的屍體堆得有一人多高,燒得屍體蜷縮變形,有些甚至坐了起來。
人體有脂肪,現成的助燃材料,這麼多的屍體堆在一塊兒,再借著江邊的風勢,使得火焰躥得極高,場麵壯觀而可怕。
沐瑾掌兵多年,見過無數死狀淒慘的屍體,眼前這點景象,小意思。
沐耀幫著身邊的兵卒把一具扒光盔甲,隻剩下底衣的屍體扔到火堆裡,一回頭就看到沐瑾站在旁邊,抱拳行禮,喚道:“將軍。”
沐瑾道:“這麼多屍體,一天一夜都燒不完。”
沐耀道:“大概數了下,有八萬多具。”他咧嘴一笑,道:“這場仗,不虧了。”哪怕明天他全部戰死,也賺夠了。
沐瑾說:“戰馬還活下多少?”
沐耀道:“有三千多匹。女兵營的戰馬都是套了甲,馬匹金貴,敵方舍不得向馬下手。”他們這場伏有優勢,要是打贏了,馬就歸他們了。這些全是上等戰馬,自然得留著。
沐瑾“嗯”了聲,說:“從營中挑選會騎馬作戰的,明天充作騎兵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