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台投石機齊發,一輪接一輪地發起轟擊,直到把運來的石頭全部投完才停下。城樓被毀,牆垛、地磚四散飛濺,石砌的外牆損毀,露出裡麵的夯土,堅固的城牆在落石的轟擊下布滿裂紋,大麵積坍塌,城樓上的防守人員傷亡慘重。
博英郡侯站在城樓前,讓落來的石頭砸個正著,當場身死。
戰鼓響,數萬大軍猶如潮水般湧向城牆。他們順著破開的城牆口湧進去,對著守城的大軍發起猛烈攻擊。
青山郡的大軍攻打梧桐郡早死傷慘重,早已是強弩之末,麵對沐瑾這樣的攻勢毫無抵擋之力,戰鬥從開局即成一麵倒。
沐瑾的大軍打攻城戰非常熟練,配合默契。
大軍進城之後,各營兵馬各自負責一片街區進行清理掃蕩,依然是無論大街小巷或者是宅院通通都搜了遍,就連貧民的都沒放過。
貧民家窮,沒有什麼可查抄的,屬於需要扶貧的對象,但是如果豪族認為躲在貧民家就能逃過一劫,極可能害死貧民全家再頂替其身份意圖逃脫,因此必須斷掉豪族逃到貧民家的這條路。
大豪族還喜歡培養願意忠心效死的忠仆,仆人拿自己的孩子跟豪族的孩子換,精心養大去給主家報仇亦不在少數。
沐瑾不怕彆人找他尋仇,跟他結仇的人多了去,他防衛森嚴地位穩當,彆人想報仇也沒那機會,有仇恨得咬牙切齒也拿他沒辦法。如果他好宰割,跟他沒仇的,為了奪他的財產家業,想向他下手的人隻會多不會少。
在他這位置上,私仇其實是很沒所謂的。就像他跟博英郡侯,對立關係,有沒有結仇,都是這局麵。
沐瑾現在最需要的是穩,以及把舊的這一切全部推翻建立新秩序,那麼,幾歲大的孩子,什麼都不懂的,通通放過都沒問題的,送去作坊養在百姓家,從小接受的就是平民教育,將來長大跟所有人一樣過活。可是那種留著主家孩子,讓主家孩子長大報仇,讓孩子從小背負包袱成長,一生活在仇恨中,最後大概率還是把自己搭進去的所謂忠仆,沐瑾便覺得這種人,最好還是儘快隨他們主家去吧。
豪族們把百姓看得比牛馬更卑賤,禍害的人還少嗎?青山郡的青壯死得所剩無幾,地裡隻剩下些瘦弱的女人和無依無靠的孩子,幾乎成為廢土一片。他們把彆人家都禍禍完了,無論落得什麼下場,都輪不到豪族來委屈。
戰爭這東西,一旦開啟,就是你死我活。
沐瑾鏟青山郡的豪族鏟得理直氣壯。
除了孕婦、孩子,城中的大大小小豪族全沒放過。
沐瑾將清理青山郡的事情交給中軍大營和女兵營去辦,依然是中軍大營負責清理郡城,女兵營負責清理周邊和縣城,他則帶著衛隊趕往隔壁的梧桐郡。
賴瑤接到消息,早早地到城樓上等著。
近午時分,沐瑾抵達梧桐郡楓縣外。
城牆上兵馬森嚴,城牆上、地上還殘留有諸多血漬,盔甲碎片、斷箭杆亦是隨處可見。沐瑾的馬車來到城樓下,他出了馬車廂,站在馬車上,探頭望上瞧,便見一個二十出頭身穿盔甲的年輕女子立在牆頭上。黑色的甲衣,大紅色的披風,周身上下彌漫著軍旅中人的肅殺氣息。
幾年時間沒見,四姐也變了不少,再沒有後宅女眷悠哉閒適模樣,而是添了幾分剛毅血勇,這一看就是在戰場上搏命練出來的。他的心下動容,喊道:“四姐。”
賴瑤見到沐瑾,確定消息無假,這才下令開城門。她自己也飛奔下城樓,來到已經下了馬車的沐瑾身邊,道:“我聽說英國公南路大軍攻打臨江郡,把沐耀麾下五萬大軍都打光了,你當時就在軍中,還親自上了戰場,有沒有受傷?傷哪了?”
沐瑾的心頭又軟又酸澀,卻是笑道:“哪有剛見麵就問人有沒有受傷的?”他拍拍自己胸脯,道:“壯實著呢。我有多惜命,你是知道的。”
賴瑤輕哧一聲,道:“惜命?”小時候一不高興就摔碟子打碗嚷嚷著,不要做你們家孩子,不活了!幾歲大點,跟著三哥去爬城牆,沒事翻到房梁上躲著,爬樹差點讓毒蛇咬了。惜命,沒看出來。她見沐瑾的氣色不錯,就知道即使有傷,估計也就是傷到些皮肉,沒什麼大礙,放下心來。
沐瑾問:“你沒受傷吧?梧桐郡的傷亡怎麼樣?”
賴瑤道:“我先是帶著兩萬大軍守城,見博英郡侯增兵,又征招了五萬青壯入伍。我打的是守城戰,有城牆有重盾,再加上投石機比博英郡侯的好,守得還算穩當,傷亡不大。”梧桐郡的投石機是沐瑾給的圖紙和精密零部件,自己再按照圖紙鑄造對工藝要求不高、又很笨重不方便運輸的大件,之後再行組裝。
她頓了下,說:“五百台投石車的零部件,已經滿額裝備上,二百台用來守楓縣,三百台讓方稷帶去了長郡。”
沐瑾應了聲:“那就好。”
賴瑤領著沐瑾往城裡走,說:“趙郡、鄭郡、高嶺郡都直接投了我們,眼下兵都聽方稷調遣。你攻打淮郡、魏郡豪族的所作所為把他們都嚇到了,但對尚郡、清郡豪族的安置又讓他們看到了有利可圖,我是你的親姐,方稷和楚尚又都得了你的話,對他們亦是有層保障,便都投了。
方稷的意思是一切都聽你安排。”
沐瑾“哦”了聲,又問:“阿爹怎麼樣了?”
賴瑤道:“病過一陣子,方晧看上阿爹的馬,成天往那跑,纏著阿爹帶他騎馬馬,一來二去的,阿爹的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