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1 / 2)

三天後。

女秘書按照吩咐將一杯溫水遞到了賀銘的跟前,她察覺到了辦公室內不同尋常的壓抑氣氛,小心翼翼地問話,“老夫人,時總,你們還需要點什麼嗎?”

“不用了,你退下吧。”時錚轉過身來,冷聲開口。他將過長的劉海都梳在腦後,露出俊美無儔又戾氣十足的臉。自從喻老爺子去世後,他再也沒了偽裝的必要。

什麼斯文潤雅,不過是他所戴的麵具之一。

女秘書不敢言語,立刻走出辦公室。直到大門緊閉隔絕後,她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賀銘抿了一口溫水,側身看向時錚。她細眉微蹙,眼中透出幾分淺淺的不悅,“錚兒,到底要我和你說幾次,你才會當成一回事?我讓你查的東西,為什麼遲遲沒有結果!”

“賀姨,你以為那日月幫是商場嗎?能讓人出入自由查消息嗎?”時錚強壓著疲憊,一遍又一遍地解釋,“你不要急,也彆背著我派人去查,免得打草驚蛇。給些時間,我手底下的人自然會查得出結果。”

賀銘攥緊杯子,忽地一下將它砸裂在地上,失控道,“好幾個月了!你要我等到什麼時候!錚兒,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自從你回了華國,你就完全不關心我這邊的情況了!”

“我不會認錯人的!他就是……”

“他就是什麼?賀姨,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就連喻老爺子都已經入土為安了,你為什麼還不肯放下!”時錚厲聲打斷她的話。

他垂眸看著地上濺落的玻璃渣,眉眼間憂慮深重,“這些年,你走在馬路上,看到相似眉眼的路人就要衝上前去追問,甚至還會跟蹤路人回家。好幾次了,你好幾次被人當成瘋子扭送到了警察局……”

“我一次次派人保釋,一次次暗中替你調查那些路人的背景,可結果呢?有一個人是你的孩子嗎?”

時錚沉默了幾秒,道出一聲殘忍的質問,“那麼小的孩子掉進深海,真的還能找得回來嗎?”

二十多年了,往事塵埃落定,任誰都該走出來了。

賀銘愣在沙發上,眼眶被這話逼到泛紅。她一忍再忍,終究還是痛哭出聲。

幾秒後,地下的玻璃被人踩得哢哢作響。時錚坐在她的身側,於心不忍道,“賀姨對不起,是我把話說重了。”

賀銘聽見他的認錯,默默抹掉眼淚。她深呼吸了幾次,艱難承認,“你說得對,我是該醒了。”

那個死去的孩子是她心裡的心魔,這一輩子都無法徹底根治的心魔。時間看似抹平了一切,卻無法抹平那個孩子的一點一滴。

算了吧,真的算了吧。

賀銘在心底無數次的默念,她逼迫自己轉開思緒,抬眸細細打量著時錚的容貌。

“時間多快啊,你都長這麼大了。自從你成年後,我好像就忘了好好看你。”

賀銘的病是在時錚成年後突然發作的,日積月累壓抑的痛苦思念,讓她產生了極大的負麵能量。她時常會出現臆想,嚴重時會在兩個人格裡麵來回反複。

時錚想起往事,一向鎮定的眸色難得複雜斑駁,“要是沒有你,我當年可能就死在街頭了。”

當年他出了意外,一個人孤零零地倒在巷子裡等待死亡,是路過的賀銘將他帶到了醫院,還給他墊付了一大筆的醫藥費。後來,他傷好痊愈,因為無家可歸,就被當地警方送進了孤兒院。

兩年後,賀銘又偶然遇見了時錚,將他從那弱肉強食的黑暗世界裡解救了出來。

賀銘心裡始終藏著自己死去的孩子,所以她沒有領養時錚,也從不讓後者稱她為‘母親’,隻是以資助的名義將他帶走、撫養成人。即便是這樣,她依然讓時錚感受到了少有的家庭溫暖。

所以這些年,無論發病中賀銘做錯了什麼事情,時錚都會利用權勢幫她擺平。每一回,她哀求著時錚調查和失蹤兒子相似的陌生人,後者也會一一應下。

“我聽你的,再也不去想了。”賀銘握住時錚的手,壓抑著痛苦保證。

任何事情都得有個限度,事實擺在麵前,她不能一意孤行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了。

時錚看穿她眼中的難舍,於心不忍地鬆口,“最後一次。”

“什麼?”賀銘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

“那個青年的身份背景我會幫你查到。”時錚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眼中透出一抹冷厲,“但賀姨你也應該清楚,在A國最不能惹的就是這些幫派,即便我有財閥集團傍身,也不能貿然去查探。”

“萬一惹怒了幫派,我整個集團說不定都要用來陪葬。”時錚不介意把事情說得嚴重一些,“你不能急。”

他從沒有告訴過賀銘自己暗地裡的幫派身份,所以後者一直都認為他是個正經且成功的生意人。

賀銘忙不迭地點頭,“我知道,我不急。”

“好,華國這邊的事情都解決了,你在A國還有治療要做。我讓鄭容給你訂明天的飛機票,你回去安心養病、好好等消息。”時錚叮囑。

賀銘順從他的囑咐點頭,又問,“錚兒,你呢?你什麼時候回A國?”

“……”時錚陷入沉默,腦海中霎時浮現青年的身影。

“錚兒?”

“快了,華國這邊的代理董事已經找好了,等事情對接完了,我就回去。”時錚啞聲回答。他起身避開賀銘的注視,眼中的糾結一閃而過,喊道,“鄭容。”

一直守著辦公室外的鄭容立刻推門而入,“時總,你找我。”

“派人將老夫人送回酒店休息,讓保潔過來打掃一下。”

鄭容顯然也看見了滿地狼藉,飛速應話,“是。”

……

半小時後,辦公室內又恢複了原先的整潔安靜。鄭容默默地站在男人身側,等待著他的發話。

“那個青年的身份,我們幫派安插的內線查到了嗎?”

“隻查到了一些。那個青年人叫艾烈斯,據說還有個華國名字叫楊楓。原本隻是日月幫分支的一個小成員。但是半個月前,被調到了日月幫的總部做事。”

時錚聽見這話,眸色微凝,“突然被調過去的?”

“是。”鄭容微微將身子前傾,有些不安地發問,“時總,你說瑞森是不是察覺了什麼?”

瑞森是日月幫的頭目,和時錚有著複雜交織的仇恨。隻不過一個在明,一個在暗,至今還沒鬨到明麵上來。時錚之所以不願意大動乾戈地去查賀銘心係的那個青年,就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時錚擰起眉頭,沒有答話。半晌,他才悠悠開口,“看來華國這地,我確實不能多待了。”

他以‘時錚’的真實身份在華國做事,對內即便隱瞞得再好,可隻要有心人花點功夫一查,就能將他和A國的財閥集團聯係在一起,甚至順藤摸瓜查到更多。

“你通知一下,讓各部門準備好材料,明天開大會對接。定好三天後的機票,我們回A國。”時錚不再猶豫,斬釘截鐵地做下決定。

鄭容聽見他的語氣,心底忽然有些複雜。他欲言又止,還是忍不住提問道,“時總,這事和小少爺說過嗎?你要回A國的話,他……”

“我自己心裡有數。”時錚打斷他的話,語氣中似乎重新雜上了糾結。

“是。”鄭容識分寸地沒有追問,“那我先下去通知了。”

“好。”

等到鄭容出門後,時錚才放任自己煩雜的思緒紛飛。等再度回神時,他的指縫裡已經夾著一支細長的、點燃的香煙。在嗅到煙味的那一刹那,他的耳畔就想起了青年的那句話。

——不喜歡。以後當著我的麵彆抽,害人害己的東西。

時錚下意識的行動快於一切,狠狠地將點燃的煙頭撚滅在了煙灰缸裡。他揉了揉自己發脹的太陽穴,鬱悶和焦躁一發不可收拾地湧了上來。

他討厭被青年占領全部心神的感覺,可相處時又恨不得沉溺其中。

A國表麵平靜,可他的周圍是危險重重。讓青年留在國內,是毋庸置疑的最好選擇。以兩人現在的關係,他又有什麼權利讓對方和自己分開的時候‘安分守己’?

一想到小狐狸有可能趁自己不在的時候去招惹彆人,時錚心底的酸意就不受控製地鑽了上來。他拿起手機,快速地撥出那個銘記於心的手機號。

三秒的滴答聲,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個世紀那般漫長。終於,青年帶著悅意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喂,今天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你怎麼想著給我打電話?”

時錚的情緒莫名平靜了下來,唇角泛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很稀奇嗎?”

“當然。”喻懷寧笑了笑,又故作埋,“雖然是床-伴關係,但好像每次都是我主動找你。”

時錚指尖輕敲著辦公桌,脫口而出,“今晚有時間嗎?去我家。”

回應的他是一聲短促的輕笑,“我考慮考慮。”

“考慮?”時錚瞬間蹙眉,情緒不自覺地跟著青年的回答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