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著杭峰一路,一直到他結束今天的運動,回到房間門,還是一副想要跟著進去的模樣。
杭峰推門的手停下,轉頭疑惑地看著凱琳。
凱琳笑道:“如果可以的話,想要拍一些你起床的鏡頭,是的,如果可以演一下,觀眾會更能理解你的習慣和你對自己的高要求。”
杭峰:“……”
想著在屋裡睡覺的唐雋,當然不方便。
杭峰直接搖頭,正要說話,門就被人從裡麵拉開了。
唐雋穿著寬鬆的睡衣,頂著一頭亂發出現在眼前,看看杭峰,又看看凱琳和他們扛著的攝像機,說:“聽見動靜,一直沒進來,就出來看看。”
杭峰說:“沒睡嗎?”
“嗯,想著你回來又要被吵醒,乾脆等你一起吧。”
兩人平靜地談了兩句,轉頭就看見凱琳和她的攝影師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著他們兩人。
杭峰總覺得他們的表情不是很對勁,但很快凱琳就熱情地伸出手:“我應該見過你,網課對嗎?是你吧?IMO的國家隊員也來嗎?”
唐雋冷漠疏離的將手握上去搖晃了一下,很快就收了回來,對杭峰說:“要補拍鏡頭嗎?我是沒有問題,反正一時半會兒都睡不著。”
杭峰不是很感興趣,隻是話題既然說道這裡,也就將門推開,將凱琳和她的攝影師放了進來。
臥室的門大開著,光線曖昧的床頭燈照亮了床單上來自兩個人的褶子,還有中間門的那一床被子。
即便大燈大開,某種莫名氣息依舊沒有散開。
凱琳抬手捂著嘴,像是驚訝,又像是在思考,最後還是強行將自己的注意力轉回到工作上,讓杭峰重新拍攝了一段被鬨鐘叫醒,獨自起床的畫麵。
離開前,凱琳問杭峰:“你們還要睡嗎?”
杭峰點頭,已經耽擱太多時間門了,打亂的節奏讓他臉色有點不好。
凱琳盯著杭峰看了幾秒,最後比了一個“OK”的手勢,嚴肅地說:“放心,我們很有職業道德,今天看見的事情在沒有得到你允許前,絕對不會說任何的話。”
杭峰一頭霧水地看著凱琳。
唐雋淺淺咬住了嘴唇。
再走出去,被吵醒的陳虹女士正在客廳了喝水,微笑招呼:“這麼早就工作,你們也辛苦了。”
凱琳看見陳虹女士有點驚訝,繼而笑道:“您真是一個開明又優秀的母親,他們都很棒不是嗎?”
陳虹女士想了想,點頭附和:“對啊,都是棒小夥兒。”
凱琳就像是得到了某種回應,笑容變得愈發意味深長。
唐雋咬著的嘴唇鬆不開了。
耳廓紅的能滴血。
凱琳離開後,杭峰和唐雋再回房間門睡覺,陳虹女士還一臉感慨地說:“年輕就是好,吵醒了轉身還能睡,你們儘管放心的睡吧,到時間門我喊你們。”
回到房間門,杭峰隨手關掉大燈,就剩下床頭燈照出朦朧的光。
他脫下衣褲,蓋上被子:“早上還有點冷。”
接著見唐雋也躺上床,又翻身去給唐雋蓋被:“彆又感冒發燒。”
手臂從唐雋的胸口橫過,壓下來的力量並不重,唐雋卻有種心臟在塌陷的感覺。
杭峰的臉靠的很近,近的他必須屏住呼吸才敢說話:“嗯,我會小心。”
杭峰把被子搭在唐雋的身上,說話的時候停了下來,調侃:“我是怕了,你這屬於慣犯。”
視線對上了。
臉近在咫尺。
感覺太奇怪了。
一陣陣暈眩衝擊唐雋的大腦,在身體做出更多反應之前,唐雋將被褥一扯,翻過身去:“都說了沒事,趕緊睡覺吧。”
雙頭燈被關上,黑暗裡,能夠清晰感受到床的震動,以及被褥被拉扯時候,自己被迫轉身的力量。
身後的人還在抱怨:“你還卷被啊?給我一點啊!”
單純的,什麼都不知道的,隻是好朋友、好兄弟的語氣……唐雋將被褥鬆開,向身後釋放,一直到自己大半個身子都露出來,被冷空氣卷著。
然後又小心的往杭峰那邊挪了一點,重新將被蓋上。
不能再生病了,再生病就要招人煩了吧,事不過三啊。
……
比賽在上午九點開始。
今天是資格賽。
一共56名選手,不分男女和年齡,一起參加資格賽,最後取前36名晉級。
滑板速降直至目前為止,還沒有成為常規賽場的比賽項目,是因為受到場地製約,以及受眾相對其他項目要少一點的原因。
但也因為沒有常規賽介入,所以滑板速降還在以一種非常自由的方式在發展,一副滑板,一條馬路,無論男女老少,都可以嘗試這項運動。
“X-games”的賽場也沒有為這項比賽製定太多的框架,不分男女組,隻要你滑的快,敢滑,有技術,就可以來參加比賽。
F國的“女王”愛莎,就是世界第一滑板速降女選手,她在本土的一次比賽成功超越了所有男選手,獲得了曆史以來的第一個女性選手的冠軍。
她在“X-games”的人氣可不低,排進了前十名,代言接到手軟。
這一次,愛莎依舊理所當然地出現在了華國的新賽道前。
她也是這次比賽少數的歐米選手。
這次參加比賽的島國和思密達選手比較多,華國作為東道主反而參賽選手非常少,既是因為華國才開展這項運動,優秀的運動員不多,也是因為名額確實有限。
“巡回賽”的賽場,選手就會出現在“X-games”的電視上,他們也要篩選有潛力的運動員出現在電視屏幕裡,而不是隨便一個選手就能出場,那隻會顯得“X-games”的含金量在變低。
杭峰到了賽場,自然就會與蒲老師、阿強抱團站在一起,即便是主場作戰,但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運動員,已經給了另外兩人很大的壓力。
蒲老師說:“昨晚上都睡不著,太緊張了,現在都不求什麼成績,能把自己的全部水平發揮出來就行。”
阿強點頭。
沒什麼鬥誌,還沒比就做好了“一輪遊”的準備。
但華國的滑板速降就是這樣,距離國際頂尖實力差距太遠,更多是以學習感受為目的出現在這裡。
杭峰不一樣。
所有人對杭峰的期待也不一樣。
“今天的比賽就看你了,一定要進資格賽。”
“沒問題,你都已經參加過一次X-games的決賽,還拿了第七名,這一次不可能緊張。”
杭峰點頭。
他確實不緊張。
如果他連資格賽都進不去,這些年的汗就白流了。
彆說其他人對他的期望,就是他自己都是奔著這場巡回賽的冠軍來的。
如果巡回賽的主場作戰都拿不到冠軍,到了總決賽,他可能連一點競爭的機會都沒有。
“簡身邊的是誰?”阿強突然問。
杭峰聳肩,還能是誰,必須是塞西莉亞。
這位前師母看起來年紀不大,對簡深深的戀慕,那種不加掩飾的神情,更襯的簡臉上的扭曲和僵硬。
也不能說簡就“渣”了吧。
他早就對外公布了自己的感情原則,沒辦法承諾婚姻並不是他的錯。
杭峰並沒有因此對簡有任何的意見,當然也不會同情塞西莉亞,隻是作為家庭觀念非常濃鬱的華國人,杭峰也會免不了想想,簡這樣另類獨特的感情觀,一直單身到老真的好嗎?
“我昨天查了一下簡的資料。”阿強斟酌著說,“簡的感情觀你們知道嗎?”
杭峰側目,不太喜歡和他們聊自己教練的八卦,但蒲老師點頭:“知道,很出名的。”
阿強有點扭捏:“我就是不能理解哈,沒有彆的意思,這個open的意思是什麼?來者不拒對嗎?是不是也包括男性?”
“咳!”杭峰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沒想到,他真的沒想到,但“open”好像確實是有這個方向,所以他的教練……
汗都激出來了。
杭峰努力為自己的教練正名:“他的性向正常,他在華國認識了很多女孩兒,至少我沒見過奇怪的男孩兒出現,他對男孩兒肯定不感興趣。”
蒲老師不愧是成年人,一下就聽出了杭峰炸毛的原因:“你彆激動,簡是被王會長邀請過來這件事我們都知道,指導你隻是他的工作。而且在歐米,“open”是自由率性的中性詞,很多人都在羨慕簡的生活態度。”
杭峰深呼吸,點頭:“是的,你說的對。”想了想,杭峰還是申辯了一句,“簡的朋友圈都是女性,真的。”
蒲老師揉揉杭峰的腦袋,繼而亮出了自己手心的汗,感慨地笑道:“老實孩子啊。”
三個人隨意的交談,隻不過起於一個好奇,進而產生的更多聯想。
但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一個本就代表著特立獨行的人的特立獨行的行為,歸根到底就是個八卦。
但是誰都沒注意,站在杭峰後麵的唐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離開了,一直消失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杭峰比賽都沒有出現。
杭峰簽到後,拿到了13的號碼。
國際大賽一部分會按照簽到的順序出場,也有一部分會采用名字首位字母來排序,“X-games”顯然一直采用的是後麵的方法。
杭峰的出場向來比較早,他個人也正好喜歡較早地上場比賽。
簡終於擺脫塞西莉亞,以教練的身份來到杭峰的身邊。
這一次他乾脆就沒有再偽裝自己,一直在躲的人都找來了,該知道他身份的人也知道的差不多了,所以今天他穿了一件鑲著銀色亮片,胸口一頭銀色老虎頭的黑色T恤。
黑色鴨舌帽兩側有這著同樣的水晶裝飾,不過變成了兩隻展開的翅膀。
杭峰第一次看見簡時,那種“五彩繽紛的黑”的風格再次出現了。
這是明顯放棄,擺爛回歸本性了吧?
簡巴拉著杭峰說:“走吧走吧,進去了。”
說完乾脆推著杭峰,仿佛在這裡多停留一秒都有窒息一樣。
杭峰點頭,閉上被簡上衣胸口的水晶晃著的眼睛,走進了賽場。
今天的觀眾數量和上一次簡直不能比,山頂出發點處架起的觀眾台也顯得正式了很多,傾斜的觀眾台位於道路兩側,典型的“夾道歡迎”。
觀眾台已經坐滿了人,能有200來人左右,一眼掃過去黑發黑眼的華國觀眾好像最多,但其中有一部分是來自於東亞區域選手的親友團。
為了給觀眾更好的觀看體驗,觀眾台的前方還分彆立了兩個支架,架起兩個LED的屏幕,可以讓觀眾實時觀看選手的比賽表現。
在賽場的半山腰停放了兩輛電視衛星信號車,據說“X-games”的賽內轉播團隊就在裡麵,大概有二十多分鐘的信號滯後,但對於這種長距離的比賽現場,也隻有這類S級的大賽場才有這近似於直播的能力。
裁判也是“X-games”的專業裁判。
華國極限協會作為主辦方,隻負責場地的提供和布置,以及現場的後勤工作。
杭峰和簡從觀眾席的後麵繞過,走的是選手通道,陳虹女士則帶著唐雋直接登上了觀眾席,至於塞西莉亞杭峰沒有關注,就不知道她的去向了。
在觀眾席的後方,多了兩棟房子,能有三層樓那麼高,建在樹林的邊緣,大幅的落地窗鋪滿整個外牆,特彆像杭峰在市裡看見的車行風格。
但這兩棟樓目前是作為選手休息室和對外開放的餐廳使用。據說站在餐廳的三樓陽台上,不但可以看見選手出發,還可以看見他們在一截賽道上的表現。
這裡的消費可不便宜,但今天依舊坐滿了人。
杭峰他們去的是另外一棟看不見賽道的樓房。
裡麵冷氣充足,為選手準備了很多的座椅,免費提供糕點和水,擺放在邊緣一圈的按摩座椅已經坐滿了人。
簡進來看過後表示:“條件不錯。”
他說:“華國在賽場上提供的服務向來出色,我有很多朋友來華國參加比賽回去後都讚不絕口。極限運動雖然開展的很晚,但很好得延續了華國的這一風格。”
想了想,簡最後說道:“大概是觀念的問題,歐洲的一些賽場環境,對選手和裁判都很不友好,有一次比賽他們竟然隻提供了一種非常硬的麵包,沒有更多,我的牙齒差點掉了……”
離開了塞西莉亞後,簡的話明顯變多了,杭峰雖然聽著,卻一直糾結“open”的問題。
而且就算得到答案又能有什麼用呢?簡是否“open”到男性,他們依舊是教練與學生的關係,杭峰也確認簡就算“是”,也依舊會一如既往地與他相處。
僅僅是……莫名的放不下,有些介懷。
“是緊張嗎?”簡將杭峰的沉默自動解讀。
杭峰搖頭:“資格賽我沒問題,不過我需要先換衣服。”
簡左右看了一眼,指著一個方向說:“更衣室在那邊,去吧。”
杭峰拎著背包走進更衣室,裡麵的空間門並不大,但設計成了一個個的小隔間門,選手可以有完全私密的空間門換衣服,更衣櫃在外麵。
往日裡杭峰絕不會多想這一設計的原因,但今天的話題實在有點勁爆,讓杭峰不由得多想了一點。
這樣的設計,大概就是為了避免同性戀的存在吧,據說有更衣室的運動項目,運動員最不喜歡的就是團體裡有性向不同的人存在,會讓人有種時刻被騷擾的感覺。
尤其是這些年,一些國家的法律陸陸續續承認同性婚姻後,大賽更衣室開始變成了單間門的設計。畢竟比起正式出櫃的選手,還有一部分人男生女生都可以,就像簡……
完蛋,有點上頭。
杭峰揉了揉腦袋,單純了十七年的世界,突然就因為一句話,而變得奇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