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飛在上茶的時候,將那一刀宣紙送給高成安。高成安頗為驚訝,“給我的?”
“似飛多謝成安表哥照拂,才有去縣城的機會,一點薄禮,不成敬意。”何似飛認真道。
這話從他一個紮著雙髻的小少年口中說出,帶著些許稚嫩,卻能讓人感覺到滿滿的誠意。
坐在何大丫老太太下手的高家老爺看向何似飛的目光中都帶著些許溫和,說:“似飛客氣了,再怎麼說你也是成安的表弟,兄弟間互相照拂,應該的。”
高成安的母親則因為這句話瞪了相公一眼,收回目光時,不想與正在看她的何大丫老太太四目相對。高成安的母親心裡一緊,趕緊收回目光,不敢多言。
寒暄了不到一刻鐘,管家就進來報:“老太太、老爺、夫人,馬車到了。”
高成安立刻背起書箱,懷裡還抱著那一刀宣紙,鄭重與奶奶、爹娘告彆。另一邊,何似飛也從爺爺那兒接過行囊,與爺爺奶奶道彆。
兩大家子人走到門外,何似飛才發現,來了兩輛馬車。
第一輛馬車的簾子被撩開,一個看起來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探出頭來:“成安兄。”
“雲尚兄!”高成安腳步輕快,走到近前。
緊接著又是一通寒暄,眼看著天將要亮,再不趕路就不能在今晚前到達驛站,大家也不敢再磨蹭,連忙上車。
高成安與陳雲尚坐在前麵那輛馬車裡,車內有棋盤、小塌,兩人可以下棋解悶,或者休息。而何似飛與陳雲尚的書童坐在後麵這輛馬車內,兩人坐在靠外的地方,裡麵都是四個人的行囊。
前一輛馬車帶有箱門,關上後車內溫暖,睡個大覺不成問題。後一輛則隻有一個簾子,坐在這兒要注意抓牢車壁,不然可能一個顛簸就掉下去。
何似飛早知道書童翻譯過來就是‘下人’,但是萬萬沒想到‘下’的如此徹底,他這風寒才剛好,就要在這兒吹幾天風,祈禱他不會再次病倒吧。
何似飛雖然這麼想,麵上卻沒有絲毫難過,他將高成安的書箱和行囊固定在內側,再把自己的大包袱綁上去,最後輕快的坐在外側,對著爺爺奶奶笑彎了眼:“爺爺奶奶,近些日子孫兒不能在跟前,你們要注意身體,照顧好自己。”
何奶奶差點哭出來,還不等她說什麼,車夫一揚鞭子,馬兒就跑起來。眼看著距離何似飛越來越遠,何奶奶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
何似飛眼眶也有點濕潤,他看著爺爺與奶奶,直到馬車拐了一個彎,兩大家子人都再也看不到了。
“原來這就是背井離鄉的感覺。”何似飛想。
不到一刻鐘,馬車就駛離了鎮子,何似飛能看到旁側的水田,伴隨著一陣陣雞鳴,天光乍現,周圍景色逐漸多彩起來。
何似飛麵前坐著的是一位約莫十五歲的少年,已經把頭發梳成一個發髻,用一方布塊包裹著,他看著何似飛頭上的雙髻,笑著說:“你這麼小就出來當書童?”
何似飛點點頭。
“我叫陳竹,你呢?”
“何似飛。”
陳竹有點話嘮,說:“誒,你不是高少爺的親戚嗎?”對於他們這種不算大富大貴的家庭來說,家裡的書童一般都是親戚來當。畢竟買賣下人的成本太高了。
“是表親,高少爺是我表哥。”何似飛說。
“原來如此,陳少爺是我遠房堂哥。”光線照進來,陳竹看清何似飛的麵容,“你怎麼看起來有點黑?”
何似飛有點奇怪,他不怎麼關注外表,英俊與否在他看來都沒什麼太大區彆,更彆說皮膚黑不黑了。
他說:“可能是前些日子我在地裡拔草的緣故,曬黑了。”
陳竹“奧”了一聲,“你不是鎮上的人啊?我也是附近村子的,家裡靠種田為生。你如果下地的話,那這就不算黑,乾農活一般都曬得跟黑炭一樣。你放心,去了縣城就好了,咱們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屋內,捂一個季度就白回來了。”
何似飛實在不理解他們為什麼要討論這個話題,現在重點難道不是閉上嘴巴和眼睛,稍微休息片刻嗎?起來這麼早,相信大家昨晚都沒太睡好。
但陳竹顯然沒領悟到何似飛的想法,他語氣疑惑起來:“何小兄弟,我怎麼沒看到你的……痣?”
何似飛:“?”不討論皮膚白不白,開始討論身上有沒有痣嗎?
對上他奇怪的眼神,陳竹聲音低下去:“就是痣啊,你、你不是哥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