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竹說:“我打算把衣服送到浣衣房,你要一起去嗎?”
何似飛自然不會看他一個人抱著一筐衣服,他三兩下處理好自己這邊,小跑出門,想從陳竹手裡接過籮筐:“我來吧。”
陳竹不讓,說:“你年紀小,還要想辦法讀書呢,我來,我在家裡也慣是做這些活兒的。”
何似飛笑了:“你在家裡做這些,那你插過秧嗎?”
陳竹愣神一下:“插秧?”
就在這一時間,何似飛已經將竹筐從陳竹手裡接過,他說:“我在家裡經常插秧拔草,這些全都是力氣活,抱個籮筐,對我來說挺輕鬆。你休息一下。”
他都這麼說,陳竹自然不好再說其他。
何似飛幾乎雕刻了一整個下午,覺得自己脖子都有點酸,他挺直了腰板,重新挑起話題:“對了,這些衣服抱去哪兒?浣衣房?”
陳竹點頭:“是,不過是在上次少爺們住的客棧裡。少爺說那兒的價格公道,而且洗完衣服,穿上後會聞到很舒服的皂角和陽光的味道。之前在牧高鎮上,浣洗出來的衣服總是有股發黴的感覺。”
身家富足的人真會享受生活,何似飛在心裡感慨著。村子裡的莊稼漢們平日能穿暖和就不錯了,有錢的人已經開始挑洗衣店的好壞。
不過,何似飛覺得這很正常,人家陳家、高家有幾輩人積攢來的家業,自然是莊稼漢們不能比的。
陳竹隻要一開口說話,就跟打開了話匣子一樣,很難停下來。他壓低聲音,悄悄說:“少爺以前說過,春苑裡的姑娘家們洗好的衣服,還會用熏香等再熏烤一遍——對於讀書人,姑娘們都是用檀香來熏烤的,聞起來特彆舒服。但這家過夜的價格太貴,他也是積攢了好幾個月的月銀,才敢出去享受一下。”
何似飛原本以為春苑是一家浣衣房的名字,聽到後麵,才知道這居然又是青樓。
他偏頭看了看陳竹,心想陳竹應該也算陳雲尚的枕邊人,也不知這少年是心大還是看透了,居然能這麼輕易的說出陳雲尚去青樓廝混的事情。
要是放在上輩子,陳竹這麼照顧他,何似飛一定會提醒他早日收回心思,離陳雲尚遠點,必要時還會出手幫忙。但現在……何似飛自己自身難保,他所仰仗的高成安堂兄,還要仰仗陳雲尚才能在縣城有一席之地,自然不敢在背後說陳雲尚的不是。
況且,這會兒陳竹應該還不知道陳雲尚將他是通房的事情抖落的人儘皆知,何似飛便決定不多嘴。不然說出來,最多隻能改變心境,又不能改變命運,不過是徒增悲傷罷了。
可能是因為何似飛沒接話,陳竹便意識到自己方才說的有點多——他怎能把青樓的事情在何似飛這個十二歲的少年麵前說,一時間耳根有些微微發紅。
何似飛抱著籮筐,他發現這東西剛開始抱著的時候還挺輕,但抱著走一段後,就越來越沉。他手微微下移,來釋放一些力道,一邊問:“阿竹哥,浣衣店洗衣服要多少錢?”
陳竹想了想,說:“咱們要去的那家客棧,洗一件裡衣是兩文錢,外袍是三文錢。這麼多衣服,還有少爺們之前趕路時換下來的,我方才數了一下,一共有四件裡衣,五件外袍,褻褲什麼的也是兩文,算下來估計得三十多文錢。”
何似飛換算了一下,一個菜包子一文錢,兩個肉包子三文錢,成年男人基本上吃三個包子,也就是花四文錢就能吃飽。一天算下來也就是十二文錢。
那看來,這家客棧的浣衣房確實如陳雲尚所說,價格實惠,並不是在漫天要價。
何似飛心中又動了將此記錄下來的念頭。
此前四年他一直在上河村,對外界的消息知之甚少,再加上自己不怎麼花錢,便不知道外麵的物價。
不過,何似飛曉得,在後世信息那麼發達的時代,各地物價差異都頗為明顯。那麼在這交通不便的古代,差距肯定更大。他先將縣城的物價記錄下來,日後若有機會去其他州府,稍微一翻筆記,就能對比出其差異。
說起洗衣服,以前在家,何似飛是自己洗衣服的。他剛穿越過來的時候,身子骨不好,不能經常下地乾活,於是就主動擔當起給家人做飯的活計。要不是爺爺奶奶阻攔,他能把全家人的衣服都給洗了。
何似飛並沒有這時代的‘大男子主義’,覺得男人就應該遠離廚房和家務。他這人向來沒有性彆觀念,他隻知道,如果自己不表現的‘有用’一點的話,遲早會消磨掉彆人對自己的感情——愛情、親情也不例外。
付出都是相互的,如果一個人隻是享受著彆人的付出,自己還表現的高高在上,對喜歡他的人頤指氣使,遲早有一點,會眾叛親離。
正想著,隻聽到陳竹說:“到了。”
何似飛抬頭一看,隻見是一家裝潢頗為雅致的客棧,匾額上寫了‘悅來客棧’。何似飛記得自己曾經在先生那裡看到過末世降臨前,地球人拍的古裝劇錄像,好像古代都有個‘悅來客棧’,可見流傳度之廣。
不過,這種名字也隻有當地比較拔尖兒的客棧才敢叫,不然就是自砸招牌。
陳竹跟門口的店小二交涉一番,便帶著何似飛去了後院,將裝著衣服的籮筐交給那中年女人。中年女人頭也不抬的數著衣服的件數,過了大概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對陳竹說:“三十六文,後日來取衣服。”
陳竹給了錢,女人又給他一塊木牌,何似飛瞧見木牌正麵寫了‘悅來客棧’幾個字,背麵寫了什麼則不知曉。
想來到時候憑借著木牌領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