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飛心想自己已經點好了飯菜,不去可不行。
最近幾天他都有很注意自己的飲食結構,不說吃什麼大補之物,但必須得營養均衡。
何似飛說:“表哥,我未曾想說任何場麵話,但是表哥將我帶來縣城,讓我看到上河村之外的地方,我從未對表哥說一聲感謝,這回,怎麼說都得去酒樓一次。”
他們倆在廳堂說話,隔壁就是陳雲尚的房間,陳竹照例在屋裡給休息的陳雲尚打扇,看似認真,其實耳朵已經完全豎起來,偷偷聽屋外的動靜。
等到屋外響起腳步聲,緊接著歸於沉寂後,陳竹突然聽到耳畔傳來陳雲尚那熟悉的聲音——
“這何似飛倒是個妙人,不管是書童的職責還是表弟的義務,該做的全做了,讓人挑不出差錯。這下,成安可沒理由再扣著人家不讓走咯!估計過幾日何似飛便要回去了。”
陳竹被陳雲尚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手中扇子差點糊在陳雲尚臉上。
陳雲尚隻以為他累了,沒當一回事,兀自說道:“要不是他這麼大了還沒啟蒙、未曾參加過科舉,倒是一個可以結交的朋友。”
陳竹腦子亂糟糟的,他壓箱底的一串銅錢還沒送出去,難道何似飛就真如少爺所說,要回去了嗎?
陳竹壯著膽子詢問:“少爺,最近縣學不是收蒙童嗎?似飛為什麼要回去?”
“縣學的蒙童,”陳雲尚依然躺著,抬起一隻手晃了晃,“你也看到了,打聽消息的人差點把路都堵死了,那得多少人?何似飛一屆普通農戶,怎麼比得過其他人?”
不知為什麼,陳竹對何似飛總是很有信心。可能是跟何似飛接觸的這幾日,覺得他壓根就不像個普通的十二歲少年,反倒很有主見,做事乾練,看起來就好像做什麼都能成功一樣。
似乎是察覺到陳竹的信心,陳雲尚嗤笑一聲:“陳竹啊,少爺說的話你都不聽了麼?我們同窗幾人今日趁著下學時間討論了此事,都說這回選蒙童,慘烈程度比起考院試都不遑多讓。這麼說吧,就算是我這樣的家底,十二歲,都不一定能被選上。你就在心裡算算何似飛能被選上的可能性吧。”
陳竹麵色有些發白。
與此同時,高成安跟何似飛到了瑞明酒樓。因為提前訂過餐和雅間的緣故,小二見到何似飛,立刻眼前一亮,態度熱情的將他們請到樓上,點頭哈腰:“兩位少爺,咱們的菜很快就上來。您還有什麼需要的,拉門口這個鈴,小的就上來了。”
高成安見何似飛還訂了雅間,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驚異。雖說他不經常出來逛,但對瑞明酒樓的規矩還是知曉一些——想要雅間,定得有最低消費,似乎得二兩銀子起。
要知道,縣城一個大饅頭才一文錢,二兩銀子能買兩千個大饅頭了。
來瑞明酒樓雅間吃飯的,一般在縣城都是非富即貴。剛才他們往過走時,路過的上一個雅間,門口站著一位非常魁梧的漢子,看起來是武道好手。
——能聘請這樣的人看家護院,甚至帶出來守門,裡麵坐著的估計是縣城能叫得上名字的大人物。
高成安從未見過這種陣仗,小二走後,他立刻坐不住,要拉著何似飛下樓、出門。
“似飛,這雅間非普通人家能吃得起的,咱們趁菜還沒上來,趕緊退了,想要說話就去我屋子裡,清淨。我知道你祖父祖母心疼你,這趟出來,定然給了你不少銀子,但你想過沒有,那都是他們辛勤勞作才攢下的,而且很可能是他們的棺材本!你怎可這樣鋪張浪費!”
何似飛坐著沒動,道:“表哥放心,爺奶給我的銀子,我已托村裡相熟的人原封不動帶回去。現在請表哥吃飯的錢,是我自己雕刻木雕賺來的。”
家裡窮是一個很現實的客觀存在,為了增加自己與高成安談話的主動權,何似飛便將自己雕刻木雕來賺錢的事情開誠布公說出來。隻是具體賺了多少錢,何似飛不曾透露出去。
何似飛發現,在這個時代,年紀是衡量一個人算不算長大的條件,而能否養活自己,是另一個更重要的衡量條件。
隻要他有足夠支撐自己活下去的銀子,那麼日後自己花的各項銀錢,旁人便沒有置喙的資格。
高成安顯然沒料到何似飛居然還會雕刻,重點是他能賣錢!
何似飛見高成安滿目震驚,立刻善解人意的主動解釋道:“以前在村子裡都是隨便雕刻玩玩的,隻是沒想到這些木雕在城裡人眼中挺稀罕,還願意出錢買。最近這段時間我便刻了些,想要攢錢讀書。”
他再次將‘讀書認字’這個重磅火乍弓單拋出來。
高成安喃喃,似乎想解釋陳夫子那邊真的不可以。
何似飛再次善解人意道:“表哥不用為難,我會自己想辦法。現在我能賺到錢養活自己,便暫時可以在縣城多逗留一段時間,如果能找到一位願意收我的夫子就更好了。”
高成安見他已經有了想法,且這想法並非遙不可及,主動幫他謀劃:“我在陳夫子那兒也算有不少同窗,改日我托他們問問,看有沒有招收蒙童的夫子。”
何似飛給高成安敬茶:“那我就在此多謝表哥了。”
“來縣城這麼久,家裡的一切都是你和陳竹打點的,我也勞煩了你許多。咱們作為兄弟,不言感謝。”
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不用挑明白了說,高成安已經擺明了態度,不再把何似飛當下人看,而何似飛此前話裡話外也透露出自己會繼續留在縣城。
兩人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