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年將陳竹爹的那些小心思看在眼裡, 那點昨晚他們為了維護陳竹而去質問陳雲尚的好感度急轉直下,再次有點不大待見這人。
且不說那些錢是他家似飛出的,單單看這人此前在上河村鬨騰的架勢,以及昨兒個在小院裡揚言要打斷陳竹腿的樣子, 就不是個肯吃虧的。
那五十兩銀子現在都落在了陳雲尚口袋裡, 交易結束, 肯定要不回來, 何一年更懶得說什麼。不過,要是陳竹爹惦記著這些錢,去跟那個陳什麼少爺掰扯,他這邊也是樂見其成的。
——陳雲尚黃口小兒欺負他家似飛年紀小,坐地起價,買賣結束後還寫信回村裡, 這不就是在背後捅人一刀麼?
何一年要不是年紀大了,還真能跟人打起來。
說起那五十兩銀子,何一年聽著其實也尤其心疼。好在,他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麵上並沒有像陳竹爹那樣表現出來。
說實在的, 但凡經曆過四年前那場洪水的人, 基本上沒有一個人不能體會到生命的珍貴。隻要有這條命在,千金散去還複來嘛!
自家孫子自個兒賺的錢, 花了就花了,何一年自個兒又不是那種喜歡‘大權’在握,要將家中所有錢財都收攏起來的長輩。
對於何似飛這麼唯一一個孫子,聽到他賺了錢後還沒來得及告訴自己轉手就花出去, 何一年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何一年自個兒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一直以來他最擔心的就是何似飛自己‘立’不起來, 撐不起何家這個擔子。
現在看來,讓何似飛來縣城簡直是自己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決定了,沒有之一。
在場其實沒有一個人不心疼銀子的,何奶奶也是,她沒有老伴兒想的那麼開。但她見陳竹一大早就起來做了一大家子的飯且味道不錯,伺候起自家孫子來手腳麻利,並且兩人之間已經有了點默契。
比如早上似飛剛垂眸準備看書籃,陳竹就說:“昨兒個的書已經裝好了,這是午間的點心。”
說完,他用帕子整齊的把書籃蓋好。
就憑這些,何奶奶現在看陳竹都特彆順眼。到時她和老伴兒在村裡,似飛在縣城好歹有個能照顧他的人。
大家各懷心思,聽陳竹細細慢慢的說來。
不過大家各有側重點。
陳竹爹覺得陳竹沒把何似飛雕刻了什麼、賺了多少錢說得清楚明白,可旁邊就是何家爺爺奶奶,他又不敢多問;
陳竹娘則是擔心掛念陳竹此前在陳家受沒受欺負,雖說跟了何似飛能比跟陳雲尚好一些,可到底都是在外麵伺候彆人的,又能舒坦到哪裡去,想到這裡,她差點再次落淚。
何爺爺與何奶奶則對他們來到木滄縣這一個月所發生的全部事情都很感興趣——剛從牧高鎮出發的時候,高成安對他們家似飛可不是一口一個‘似飛表弟’的,現在高成安對似飛的態度明顯是平輩交往的態度;
還有,何奶奶之前抱了似飛說他瘦了,其實那是老人家脫口而出的話,何似飛還是比剛離開牧高鎮那會兒胖了點的,身量好像也高了;
最後,似飛那位老師人怎麼樣,會不會經常打學生?似飛跟著他學習,日後是不是還能考科舉,當官老爺?
因此,說了大概一個時辰的時候,還能仔細聽著的隻有何家爺爺奶奶了。
何奶奶甚至還主動給陳竹倒了水,說:“好孩子,喝點水,吃些糕點,慢慢說,不急。”
昨晚回來時天色已經擦黑,老人家得知何似飛今兒個還要念書,不忍心打擾他,讓他先休息了,今兒個懷揣著滿滿的關心,聽陳竹說了足足一早上。
午間,何奶奶與陳竹他娘一起做了飯,陳竹去餘府接何似飛。
何似飛曉得家裡人肯定是要做飯的,一大早就剛到餘府就跟餘枕苗說了此事,讓廚房不用準備他和陳竹的午飯。
待中間休息時,何似飛也跟老師說了家裡人來的事情,詢問了老師何時有空,他爺爺奶奶想來登門拜訪一番。
餘老閉門不見外人久矣,但何似飛是他的關門弟子,何似飛的親爺爺奶奶便不是外人。
“後日辰時三刻,正好你休沐。”
何似飛躬身拱手:“是,學生拜謝老師。”
因著這一層關係,何家爺爺奶奶就在縣城多留了兩日,正好陳竹他娘也舍不得他,大家依然住在小院裡。
期間,高成安倒是趁著一個炎熱的下午,提著一些酥餅和臘肉過來,一路走來,他腦門上的汗從額頭彙聚,差點滴入眼睛裡,何奶奶專程給他打水讓他洗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