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行,萬一他在京城又娶親,咱們木滄縣這天高皇帝遠的,消息傳回來後,黃花菜都涼了!”
“哎呀,何小公子今年才十三歲,我看看啊,今年是辛卯年,院試三年兩場……得排在癸巳年,那就是後年,他十五歲,考中秀才後正好到娶妻的年紀。”
在何似飛被彆人已經惦記到他十五歲考完院試時,辛卯年才悄悄過去。
年關剛過,寒冬臘月,何似飛在家不過呆了三日,便重新坐上趕往縣城的馬車。上月他回家那會兒,縣試的告示還沒出來,何似飛等人隻知道是今年二月考縣試,但具體是二月九號還是十一號,暫時都沒個定數。
“今年少爺十四歲了。”陳竹坐在馬車裡,懷裡抱著個湯婆子,笑容愈發溫柔。
“嗯。”
何似飛閉著眼睛,背靠車廂,看似在休憩,其實如若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唇角微微有些緊繃——他其實是在緊張的。
何似飛鮮少有這種感覺,他一般要麼是運籌帷幄,要麼就是拚死一搏,反正最壞的結果就是一個‘死’字。
可如今他卻為一個月後的縣試而緊張著。
即便縣試最壞的結果就是‘今年不中,明年再來’,比那個‘死’字可謂要輕鬆很多。但何似飛這個死都不怕的人,此刻卻在去縣城的路上緊張起來。
真有夠沒出息的。
何似飛心想。
其實主要是被氛圍給影響的。
何似飛現在眼前還浮現著爺爺奶奶那滿含期待的雙眸——老兩口種了一輩子田,好不容易能‘望孫成龍’,當他們的目光從那耷拉又沉重的眼皮下投射出來的時候,何似飛的肩膀一下子變得沉甸甸的。
這要是考不中,真沒法交代。
今年從縣城一同出發的還有高成安與陳雲尚,隻是這兩人是去郡城,而不是縣城。
郡城距離牧高鎮較遠,坐馬車得十日左右,現在已經元月初三,他們自然得早點去,好熟悉熟悉考場。
經曆過上次詩會的不歡而散,三人關係全都是不鹹不淡的,就連高成安同陳雲尚之間都好像有了些許嫌隙。
還好郡城與縣城不算同路,兩輛馬車隻是一起出了牧高鎮就分道揚鑣,避免不少尷尬。
馬車趕到木滄縣時,城裡的年味兒還沒散,炮竹的火煙味兒縈繞鼻尖。
車夫擔心驚倒自家馬兒,把他們送到城門口就不進去了,幸好餘明函早早派了餘枕苗和幾個小廝來城門口接他們。
沒過十五就不算過完年,既然沒過完年,按理說就得住在家裡。
何似飛作為餘老的關門弟子,便同陳竹在餘府住下來。餘府比何似飛那個小院兒大得多,書案和筆墨紙硯都是備好的,練字、學習、默書完全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不習慣之處。
陳竹近日來倒是第一回體驗了‘有錢人家書童’的待遇,隻需要伺候少爺生活起居,洗衣做飯等其他雜事一概都有下人打理。
在初十這天,縣衙門口終於張貼了告示,上麵清楚的寫了縣試的考試時間、地點、流程,以及互保等各項要求。
這個互保,便是要求縣試考生五人相互為對方作保,如果有一人考試違紀,那麼不僅這位考生成績作廢、逐出考場,其他四人也是同樣待遇。
至於此後多少年不得參加科考,便視違紀的情況而定。
而且,給他們作保的廩膳生也得受到處罰。
因此,這個互相結保的五人一般都得是同窗或者關係非常要好的朋友,不然找個不認識的書生結保,萬一被連累,後悔都來不及。
何似飛此番共同結保的同窗早在年前就商量好了,有兩個是陸英的同窗,還有一個是沈勤益介紹的縣學蒙童。
他們幾個也不算對彼此完全陌生,都在不同的詩會或者蹴鞠賽上遇到過,對彼此品性還算了解。
陳竹現在已經能認識簡單的字,他同何似飛站在人群中,關注的卻不是告示上的流程,而是對於考生衣著的要求。
——「因壬辰年開春較早,故不允學生穿棉衣、夾襖,可穿一件雙層棉布或麻布外衫。除外衫外,其他褻衣、褻褲、中衣、中褲、外褲隻允穿單層棉布或麻布。其他衣褲皆不允多穿。」
陳竹鬆了口氣,此前他在縣衙後院幫忙照顧那些小孩的時候,就聽到衙役談起過往年學子們考縣試的要求。不過他那會兒聽說的都不全麵,衙役們隻說有時候縣太爺允許學子們穿單層外衣,有時候是雙層,發洪水那年最冷,可以穿兩件雙層外衣呢!
今年這雖然不算特彆冷,但要穿著單衣考五天試,還是非常難熬的。
陳竹看完衣著要求,立刻回去著手給何似飛縫新衣服。二月初九考試,還有三十天時間,他得仔細把針腳縫密了,穿起來才不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