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陳竹同周蘭一的事情,何似飛沒再問一句。
他這個人本就不理解‘感情’這種東西,能做的隻有讓陳竹多看看外麵的世界,慢慢自己立起來,然後自己做選擇。
隨後那段時間何似飛都很忙,無心去關照旁事。他卡著年關回村後在家裡呆了不過三日,又緊趕慢趕的來縣城,緊鑼密鼓的為縣試做準備。
今兒個才不過剛剛考完縣試而已,兩個月後還有府試。
陳竹從來都是事事以少爺為先,更能明白科舉對少爺的重要性,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根本不會主動提及此事。
十天很快就過去。
二月廿十四日一大早,何似飛同以往一樣在餘府的偏房裡梳理知識點。
伴隨著學習時間的不斷累積,餘明函也由淺入深、翻來覆去的將四書五經講完了第二遍。如果說第一遍是為了勾起開蒙學童興趣,大部分講述的都是趣味典籍故事的話,那麼第二遍就深入的講解了許多論證道理。
這些論證道理一層疊著一層,有時單就一個論證點可以延伸著講述一旬時間。
何似飛也從最開始的單純聽講、背誦,到後來的在餘明函的引導下同他辯論。
因為論點的延伸實在太過龐雜,單單將其記錄下來的話,要謄抄幾大張紙——這可能還僅僅隻是一個論點。
而所有論述點之間並非毫無關聯,有些可以做作證,有些又隻能反論。
何似飛剛開始謄抄了數月,發現日後溫習時會耗費大量時間,即便每一個點都有大致印象,但很難在腦海裡形成一個更加係統、有邏輯的認知。
後來他便慢慢的自己來總結梳理,趁著每一旬休沐的時間,總要花費一早上來把有關聯的論點和辨證方法謄抄在一起。
一個月後再次重新總結上個月的論點。
以此類推。
並且,這些論點之所以能一直被人拿出來辯論,自然有其存在的必要意義。
有些時候,何似飛學到了新的知識,可能當時沒意識到,但第二日溫習的時候,便會突然靈機一動的發現昨兒個學過的知識剛好可以給上個月的一個論點做引申佐證!
今兒個何似飛正好有了點靈光,他在草紙上不斷書寫,將自己的想法一一記下,等午間休息時可以向老師提問。
餘明函早早派了餘枕苗去縣衙門口等候放榜,隨後喝了口茶,才舉步去往那個被改成了學堂的偏廳。
走到偏廳附近時,餘明函刻意放輕了腳步,透過打開的窗戶,朝裡看了一眼。
他家小徒弟正坐得端正,垂眸寫字。他落筆的速度挺快,看樣子不是在練字,更沒有他想象中那樣走神期待著縣試放榜的情緒在。
走進去後,餘明函沒有考校何似飛問題,隻是走過去看他在寫什麼。
「元、亨、利、貞。」
「元,眾善之首……」
這是昨天講述的《易經》裡的一句,餘明函本隻是隨意的看看,待到看清何似飛這滿篇極具自我思想的認知與闡述後,不禁捋了捋胡須,眸中帶了些許思索。
不得不承認,他這弟子成長的極快,已經能提出一些讓他這個老師都不住深思的觀點了。
看著何似飛這滿紙的字,餘明函也漸漸將那縣試名次置之度外。無論排名第幾,都考過了,都是過去的榮耀了,而他的學生會一直往前看,為了兩年前那‘大言不慚’的未來而一直努力。
縣衙為了彰顯對縣試的重視,將寫有考中蒙童籍貫和姓名的榜單張貼在偏門的牆壁上。
也不知這是何時貼上去的,昨日路過縣衙還沒看到這個,今兒早一出門,大老遠就能看到這牆上蓋著紅綢子,旁邊還有四個衙役守著,百姓們莫不敢靠前。
放榜時間在辰時,借辰龍祥和之寓意,望寒窗苦讀眾學子們都能鯉魚躍龍門,騰雲直上。
餘枕苗有一張嚴肅的老爺臉,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平頭老百姓,他往那兒一站,大家也不敢放肆的擁擠,倒避免了很多後來人擠到前麵去,遮擋了早來的百姓視線。
辰時一到,銅鑼敲響九聲,站在旁側的衙役立刻揭開蓋在其上的紅綢布!
隨著他揚臂,收手的動作,餘枕苗趕緊抬眼。今兒個太陽不錯,他不小心被刺了下眼,便下意識眯了起來,還不等他再睜眼看清,就聽到身邊有百姓高呼——
“何似飛,餘老的弟子何似飛拔得頭籌,是縣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