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1 / 2)

農家子的科舉路 儀過 10643 字 6個月前

“什麼,幺弟至今未歸?!”

喬博臣抬手扶正因為太過慌亂震驚而歪斜了的官帽,盯著麵前的管家,“派人出去找了嗎?家裡的小廝不夠就叫那些不當值的衙役去找,實在不行我再去借些兵。”

明日鄉試在即,同時院試放榜,衙役大多都要輪值,喬博臣不敢因為自家事而耽誤了朝廷科考,他第一反應就是找駐紮的軍隊借兵。

有他大哥的名聲,外加父親是兵部尚書,兵還是能借到的。

現在關鍵問題是怎麼把幺弟全須全尾的找回來。

管家正要去找衙役,忽然僵住身形,反應過來老爺的意思,趕緊重新解釋:“老爺,公子至今未歸,並非是走丟,或者離家出走。他、他……”

後麵半句管家隻能湊在自家老爺耳邊用自己最低的聲音說。

喬博臣聽完,豁然起身,不顧掉下來擋了自己半邊眼睛的官帽,怒喝:“豈有此理!來人,隨本官前去城……來人,給本官拿便裝。行了,你們都不用跟,今晚不用當值了,回去歇息吧。管家,備馬!”

喬博臣揮退伺候自己的衙役,拿了府衙的夜行令牌,迅速翻身上馬,同管家往運河邊疾馳而去。

彆看太守大人人至中年,腰間多了一圈膘,但畢竟出身將門,年少時也曾縱馬狂奔過,騎術可以稱得上不錯。

出了西城門,臨街住戶漸少,喬博臣便不再顧忌,狠狠一抽馬屁股,速度再提上一成。

原本得兩刻鐘的路程硬生生被縮短到一刻鐘。

下馬後,管家立刻將兩匹馬在拴馬樁上綁好,小跑著追上自家老爺的步伐。

喬初員見到喬博臣來,趕緊快步上前,‘噗通’一下,雙膝重重的磕在青石板上,誠惶誠恐道:“二爺,小的勸過小少爺,但勸、勸不動啊。”

“勸不動就把他綁回去!”喬博臣氣得眼珠幾乎要瞪出來,用食指點著喬初員的額頭,一下一下非常重,“他平常胡鬨慣了,不曉得同男子之間有大防,被人花言巧語騙兩句就、就……你難道不知其中輕重?我告訴你喬初員,要是幺弟這回出個什麼事,你就以死謝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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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博臣站在岸邊,看向距離江岸稍微有些遠的那艘小船。

船夫依然在兢兢業業的來回劃著,另一邊船舷上則對坐著兩位少年,他們中間有個低矮窄小的桌子,看樣子正在對弈。

喬博臣愣了愣,又回頭問喬初員:“他們一直都坐在船舷上?沒進船艙?”

喬初員如實道:“回二爺,期間何公子進入船艙取過一支笛子,吹了片刻後又去拿了筆墨紙硯和棋子出來,少爺則一直沒進過船艙。”

“他這會兒倒是知道輕重了。”喬博臣雖然稍微鬆了一口氣,卻依舊咬著牙呲出這句話。

——要是那姓何的不安好心,就算是喬影身上有功夫,在船上又能施展幾分?再說,喬影練得都是輕巧的功夫,要在遠處配著兵器使用。近身纏鬥的話,他一個哥兒,力氣哪有男子大?!

喬初員又道:“二爺,少爺說了,他同何公子明日一彆,再見就是兩年後……今日他想遵循本心,同何公子促膝長談,以解未來兩年不得見之、之……”

他‘之’了半天也沒之出結果。

喬博臣:“……”

他幾次張口,卻不知說什麼,最後終於問出來:“他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的哥兒身份?”

知道什麼叫‘矜持’麼!

喬初員趕緊閉了嘴垂了首,緘默不言。

喬博臣道:“我今兒還就在這兒看一夜,我就看他把什麼能談一晚上!兩個加起來才比我大一歲的小少年,有什麼話說不完。”

管家默默掩麵,心說您剛還說‘勸不動就綁回去’,但就算是您親自到這兒了,這不還是不敢動手去綁麼。

船上,喬影身上披著一件大氅,右手食指與中指之間夾著一枚顏色頗雜的雲子,點在棋盤上,溫聲道:“這裡是棋盤最中心,天元之位。不過圍棋素來有‘金角銀邊草肚皮’之說,為了能迅速占據地盤,要先把控邊和角。”

正好船夫這會兒撐著船劃到了距離岸邊很近的地方,嚇得喬博臣一個激靈,趕緊蹲下,躲在另一艘綁在岸邊的烏篷船後。

喬博臣都躲了,喬初員和管家自然不敢被喬影發現,兩人同時蜷起身子,匐倒在地。

然後,他們三人就聽到了喬影那溫柔的不像話的聲音。

“錯了,不該往這兒下,之所以說‘草肚皮’,意思便是前期下天元附近是最不值當的。”

等載著喬影的小船劃遠後,喬博臣狀若‘方才隻是站累了’一般,又施施然直起身子。

半晌,管家和喬初員聽到老爺悠悠的說:“我這個幺弟,居然還有這麼溫柔又耐心的一天。”

語氣中飽含著濃濃的羨慕。

管家和喬初員悄悄對視一眼,不敢接話。

當船隻再一次遊蕩到岸邊的時候,三人聽到小公子說:“我家裡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似飛家中幾口?”

喬博臣掩麵,這可是媒婆的活計啊幺弟!

再下一次,喬影說:“君子六藝,似飛小小年紀已掌握一半,著實優秀,倒不必急於學‘樂、射、禦’,考科舉要緊。”

喬博臣麵已經掩不動,隻是抬頭看天。

在岸邊三人聽不到的地方,何似飛沉吟片刻,還是說:“我想學七弦琴。”

喬影:“啊?”

何似飛道:“琴簫合奏,未嘗不是一場樂趣。”

喬影心跳再次宛若擂鼓。

喬博臣在岸邊足足盯了大半宿,直到天色漸漸開始亮堂,他不得不洗漱一番後去府衙當值,這才叫了輛馬車離去。

他先回了喬府。

喬夫人昨夜都沒怎麼睡好,見他清晨歸來,忙問:“幺弟現在如何了?你、怎麼也一晚上未歸?”

“幺弟,哎……”喬博臣歎氣,“昨夜我一直在悄悄盯梢他們,當真沒有任何逾矩之行。”

喬夫人聽見兩人不是被捉那什麼在床,終於放下心來:“隻是同乘一艘小船,在船舷上對弈一整晚,算不得什麼。於幺弟名聲無損。”

畢竟喬影連男裝都扮了,也離家出走過,相比之下,當真小巫見大巫了。

喬博臣道:“夫人,可此事就壞在這裡。幺弟同那何書生,關係明顯比一般同窗好友要親密許多。就拿昨晚說,他們要麼就彆在促膝夜談,惹人嫌話;要麼,那何書生膽敢有一丁點親密舉止的苗頭,我就能上前阻止,趕走那居心叵測之輩。可偏偏這倆人在船上就單單隻是對弈、對談,再無其他舉止。我上前呢,就是棒打鴛鴦;我不露麵呢,誰知道幺弟日後還會不會再得寸進尺,要是成親前傳出點什麼,幺弟的名聲不是儘毀了麼。哎,夫人,你說我能不愁麼?”

喬夫人笑嗬嗬的:“這還不簡單,待先帝喪期過後,讓那書生請媒婆來家裡納彩,不就成了?”

喬博臣道:“怕就怕等不到明年四月先帝喪期過了。”

喬夫人笑容僵在臉上:“這可不行,不過喪期就……可能要被斬首的。”

喬博臣抬頭看了眼外麵的天色,得趕緊當值去,他道:“夫人,幺弟回來後,你多勸勸他,告訴他其中利害。爹娘早先就說過了,如今喬家風頭正勁,幺弟的婚事變成了重中之重,如果他喜歡京中勳貴之子,咱們可能還不敢結親,不然要被陛下忌憚;正巧,他喜歡一個出身貧寒、頗有些才氣的書生——不是家裡想讓他低嫁,是正巧他喜歡的。隻要這書生有中進士的潛資,爹娘是不會拒絕這門婚事的。因此啊,勸幺弟再忍忍,明年四月之後,隨他怎麼造。”

喬夫人道:“我曉得的,你且放心。”

喬博臣這邊有些晚了,來不及繞到府衙後門去,便打算從前門進入,好巧不巧,進門前他偏頭看了一眼那些在側牆前等待放榜的百姓們。

……自家幺弟同那何書生的相貌和身姿當真顯眼。

喬博臣低頭看了看自己微鼓的肚子,沉重的抬起腳進府衙了。

他作為本地太守,在院試放榜前是不得插手評卷的,因此,他也不知道案首到底是誰,隻打算一會兒放榜了讓州判出來瞧瞧,再回去告訴他。

喬博臣思忖著,此回主評卷官是兵部侍郎楊有許和巡撫嚴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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