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博臣不用過問下人,便猜到定然是那何公子送東西來了。
回到自己院子一問,果然,早晨那會兒有書信自木滄縣來,點名要交給喬影小少爺。
喬博臣對夫人哼哼:“我還當他是被流言氣著了,沒想到啊,那何小公子一封信,就惹的他茶不思飯不想。他啊,哼,對除了何公子之外所有人的態度都是橫眉冷對,遇到何公子——比繞指柔還繞指柔!”
喬夫人到有些羨慕這樣的感情,羨慕到不敢做評價。
喬博臣又道:“我看啊,日後要真成了親,那何公子不管去哪兒上任,就算是那些偏僻的沒有教化的海島,我這幺弟都會一直追隨,絕不撒手。他這樣的,日後定會被吃的死死的。想想我都替他擔心。”
喬夫人張了張口,下一句話到底還是沒說出來——換位思考,換做她自己,假使喬二郎沒有那等煊赫的家世,假使他不是被下放到羅織府這樣富饒的地方當太守,她自個兒捫心自問,是不會帶著孩子一路相隨的。就像嫂嫂那樣,大哥在外戍邊,嫂嫂在京中帶孩子。
倒不是他對喬博臣感情不夠深,隻是這一出走就是十年八年,她可以忍,她孩子呢?彆人家孩子鮮衣怒馬,她孩子跟著種地吃紅薯?
幸而喬博臣說這話也沒有想要影射什麼,隻是自己嘀咕幾句,見夫人沒有搭茬,便同她一道歇息了。
他們倆是睡好了,喬影這邊短暫的開心和幸福被打破後,再也回不到此前那種氛圍裡,並且饑餓感也不斷上湧,他吃了點容易消化的粥飯,把信壓在枕頭底下,自己則起身去回信。
其實白日裡喬影已經寫了好幾版的回信,隻可惜那會兒他腦子特彆熱,寫出來的文字他自己看了都忍不住臉紅,心中感慨——喬影啊喬影,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於是,隻能在腦子不熱的時候緩緩思考、認真書寫。
何似飛回到縣城後,順利的進入縣學,甚至還因為廩膳生的身份,被分配了一間約莫一丈深,六尺寬的小屋。
屋內有木板床一張,窄小書案一張,一把椅子和一個小小的飯桌。
這是縣學的標準宿舍,廩膳生一人一間,增廣生兩人一間。那兩人一間的屋子比這個沒大多少,隻是多擺了一張床,中間可用簾子隔開。有些廩膳生帶了書童前來,也可申請‘雙人間’。
縣學不像書院,不施行‘封閉管理’。大部分住在宿舍的學生都是午間休息,晚上會各回各家。有些則是家裡太遠,也不想在縣城租房,便一直住在縣學宿舍內。
“哎呀,恭喜我似飛賢弟喬遷新居,來來來,哥哥幫你鋪床。”沈勤益說著就要上手。
何似飛將毛筆反捏,在他已經探出去的手背上敲了一下:“免了,我會。”
周蘭甫在一旁笑:“我看這屋子打掃的蠻乾淨,窗戶也挺通透,不錯不錯。似飛,我們帶你去縣學夥房看看,其實飯食口味尚可,隻是一般情況下,夫子皆會留堂,留得久了,飯食都是冷的。夏日裡吃些冷飯還好,冬日裡隻能回來用熱水泡一泡再吃,那味道便不怎麼好了。”
何似飛上回來縣學都是兩年多前,自己跟隨著一群十歲出頭的小少年,前來參加縣學考校。
上回在教諭的帶領下不敢多瞧,今兒個故地重遊,倒是把每一處都逛了逛。
沈勤益道:“這兒是操場,往常咱們歲考都是在這兒。看到沒,那兒有個後門,歲考之時,縣學還會放家裡的書童、長輩前來在旁觀看,如果膽敢作弊,那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何似飛聽說過歲考,意思便是一歲一考。縣學、府學、書院等大型教書育人的學堂都會舉行歲考。其難度比起院試來不相上下,且題目比院試要少學多,對於一群考過了院試的秀才而言,算是挺簡單。
畢竟歲考並非要篩選學生,隻是檢查你今年是否有認真讀書,是否還有秀才資質。
周蘭甫道:“就一般情況而言,歲考不僅僅是縣學的學生參加,有些在外開辦學堂的秀才也會在戶籍地的縣學報名參加考試,隻要他們考過了,來年便不愁沒有學生帶著儀禮登門拜師。”
何似飛道:“原來如此,謝勤益兄和蘭甫兄解惑。”
沈勤益道:“謝什麼,反正你一定是不愁歲考的。我本打算今年歲考考進縣學前十,這樣即便我沒有廩膳生的銀子,也會跟廩膳生一樣,分到你那樣的一人屋舍。哎,你不知道,跟我一間屋子那人,他、每日打呼嚕說夢話,我午間都睡不大好,下午的琴藝、下棋、騎術課便沒什麼精神。”
這個何似飛倒是能感同身受。
畢竟他們都是雞鳴而起,等到午間都過去三個多時辰——學習期間不可吃飯,隻可飲水,這麼堅持一早上,身體又餓又累,午間是一定得休息的。
要是睡不好,一下午就會精神萎靡。
但對此他也愛莫能助,道:“節哀。”
沈勤益嘟囔:“這還節哀,此前你沒來縣學,我覺得自己衝個前十名還有些希望,現在有了你,前十名立刻少了個坑,你說人生怎麼就這麼難……”
何似飛曉得越關心他越來勁兒,適當的轉移話題:“每日下午都是琴藝、騎射等課程麼?”
“這倒不是,每日下午隻有一門課,看你具體選什麼。不過得在每學年初始就選好,且後麵不可更改。琴藝有七弦琴、笛子、洞簫、古箏,騎射是每旬初二才有,禦車則是每月初三會有,不過禦車那玩意兒,學一堂課便大概會了,因此排課不多。至於棋藝,日日都有,但你得找到自己的對手,大家一道練習。”沈勤益道。
何似飛明白了,縣學的教學安排同老師的差不多,早間是授課,午間算上用飯可以休息半個時辰,接下來是一個時辰的君子六藝課程,想學什麼全看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