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 153 章(1 / 2)

農家子的科舉路 儀過 10297 字 6個月前

四月十五日,殿試放榜。

寅時剛到,何似飛就睜開了眼睛,他平躺片刻後,掀被起身。

正準備點油燈,便聽到房門處傳來‘篤篤篤’三聲敲門,接下來是石山穀輕輕的喚聲:“少爺,少爺,寅時了,該起身了。”

何似飛應聲:“起來了。”

石山穀自個兒打了個哈欠,又聽到何似飛聲音裡沒有絲毫困意,當下便感覺自己這個下人當得不大稱職。

——主人家都起來了有一會兒了,他才過來敲門。

當下趕緊抬手擦了擦因為困倦溢出的淚水,道:“昨晚霜汐姑娘送來了些白果,我昨晚已經煮在羹裡,現在就去把羹熱一熱,少爺少喝些。”

白果有縮尿功效,將其煮成羹,一方麵可以代替飲水,讓嘴唇看起來不那麼乾燥,另一方麵,就是能在短時間內縮尿,一時半會兒不用解手。

這玩意兒除了備受殿試考生青睞外,一些需要上朝,但品階不高,不敢在乾清宮內解手的官員也會日日服用。

不過,是藥三分毒,偶爾吃一些可以。日日用,那確實傷身。

殿試那日何似飛想著自己答卷速度快一些,沒用白果。但今日不比往日,今日除了放榜外,還有策馬遊街等安排,到時估計不好找茅廁,為了避免在馬上被顛簸的受不住,得稍微用些白果。

何似飛喝了粥後,檢查自己衣著打扮沒有出絲毫紕漏後,出門坐上海棠鏢局的馬車,前往宮門口。

所有新科進士按照春闈的名次分成兩列站定,進入宮門後,先被內侍以及禮部官員帶領,在一處宮殿內換上朝廷統一的新科進士服——巾、袍、革帶、靴。

巾為黑色,分為兩層。首層以額頭為勢,圓形,第二層以發髻為勢,頂成微方形,[1]像官員們的烏紗帽,卻又不儘相同。

最大的區彆便是進士巾後帶兩條長長垂帶,看起來更顯得人芝蘭玉樹、光風霽月。

袍子為圓領右衽,深藍色;腰間配革帶,腳著與官員一般的官靴。

這時,如果有哪位仁兄不大會綁進士巾,便會有禮部官員和內侍一起上手,儘量不耽擱的時間幫著即將成為新科進士的大家處理好儀表。

隨後,立刻帶領眾人前往舉辦殿試的太和殿前。

殿試放榜這日,朝會也從乾清宮搬到了太和殿,文武百官身著朝服,分立兩隊,皆於院中。換好衣服的考生們依然是此前兩隊的隊形,站在文武百官隊伍後。

眾人站定後,又過了片刻,許是到了某一特定時間,有內侍高呼:“陛下駕到——”

諸位考生隨著前麵的官員們整齊的跪拜行禮。

成鳴帝興許說了平身,但何似飛站得太遠,基本上聽不到,便跟著前麵的官員行動。不過,這些官員倒是在陛下到來後,往前走了好些。

應該是官職高的官員和禦史台官員們得以進入太和殿內議事的緣故。

少頃,何似飛聽到有內侍唱:“宣何似飛、葉辰……進殿!”

聲音能傳至這裡,定然也是專門練過的。

還不等何似飛他們行動,又有內侍走過來,重新點了十個人名,道:“請諸位跟咱家前往太和殿內,聖上要親自提問呢。”

這便是定下的前十名了。

隻要大家在麵聖時不出大差錯,便是成鳴三年新科進士前十!

何似飛聽到站在自己身後的考生腳步一錯,似乎身體晃了晃。

他忽然想起,會試第三名顧明宇……學問、文采、思辨能力都不弱,可方才內侍所叫的名字中,並沒有他。

葉辰也下意識地看了顧明宇一眼,心中不免出現一縷英雄惜英雄的歎惋。顧明宇的文采水平不在他之下,按理說一甲前三都是穩了……怎會、怎會連前十都沒入?

可這歎惋也隻出現了一瞬,葉辰的心思便被另一道信息給占去了——方才內侍叫名字時,第一個叫得是何似飛,那麼……何兄當真是連中三元的狀元郎了!

雖說他一早就能猜到這個結果,但當此刻結果近乎鐵板釘釘的展現在他麵前,葉辰還是忍不住感慨,何兄當真是厲害!連中三元實至名歸!

十人跟隨內侍,行在文武百官的隊列中間,順著丹陛,一步步朝著太和殿內走去。

葉辰能感覺到周圍官員們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十人身上,或者準確一點來說,百官們都想瞧一瞧那即將連中三元的何似飛!

葉辰微微偏頭,看了一眼身側深藍色衣袍,飄帶下垂的少年郎,當真是如青雲出岫般超然絕塵。少年人的銳氣、書生的儒雅,還有官員的矜貴,被他完美的融合在身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哪個高門世家精心培養出的小少爺。

不知怎麼的,葉辰忽然就想到了前日他看到的穿著短打在書院後山跑步的少年,同樣的朝氣蓬勃,矜貴疏離。

這還真不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穿什麼似乎都掩蓋不了何似飛公子身上的氣質。

十人進入太和殿,再次見禮後,高台上的成鳴帝開口:“何似飛。”

何似飛立刻出列,按照此前禮部官員培訓過的模式,朗聲道:“學生何似飛拜見陛下。”

“平身,”成鳴帝向前傾了傾身子,“你就是何似飛?看起來年紀不大,殿試答卷上能得十六圈,著實不錯。”

此話一出,除了原本的讀卷官外,其他在場的王公貴族和大臣們都錯愕了一番,何似飛登時感覺自己後背幾乎都要被目光給看穿了。

大厲朝文風頗盛,在場又都是位高權重者,即便是武官,也曉得十六個圈得有多厲害。

——一共才八位讀卷官,每位最多畫兩個圈,且因為讀卷官口味不同,就一般情況而言,狀元郎約莫得十個圈,已經算是‘精彩絕豔’。何似飛這十六個圈……好像絕無僅有?

成鳴帝似乎知道自己這些臣子們在想什麼,道:“也並非前無古人,約莫五十年前,綏州餘明函,不也是十六個圈麼?”

綏州餘明函。

這個名字似乎距離大家已經十分遙遠,但卻又如雷貫耳。

無論在場官員們年紀大小,無論他們入朝早晚,基本上都知道餘明函花三十年編撰的史學巨著《通誌》。

‘殿試十六圈’雖不常見,但是前有古人後有來者,可《通誌》一書,絕對是前無古人,後難有來者。

文武百官能身居高位的,沒有一個目光尤其短淺的。

他們都知道,綏州餘明函,哪怕身居高位時沒有做出什麼行之有效的變法,但憑著《通誌》這二百九十四卷,三百多萬字的史書,已經足夠名垂青史。功績萬年不滅。

雖不算位及人臣,權勢滔天,但能名垂青史……也是文臣們的理想之一。

因此,忽然聽到陛下拿何似飛跟綏州餘明函相提並論,大家還是覺得有些過了。

何似飛縱然再有才華,那也得在他做出某項功績後再論賞,甚至,還得後世之人蓋棺定論。隻是餘明函那《通誌》是實打實的,現如今大家已經能預料到後世的評價了。

曹大學士一時半會兒也拿捏不準陛下的心思。

突然提起餘明函,是要暗喻餘明函位及人臣後就慘遭貶謫,一生再沒登上過首輔之位;還是說餘明函厲害到可以名垂青史,在這兒捧殺何似飛呢。

反正事到如今,他還是不相信陛下是真心看好何似飛。

不過,曹大學士偶爾會反向思考——說實在的,他們這些老臣,基本上就沒拿捏準過新帝的想法。昨兒個他和孔大人還聊過,不曉得陛下最後那句‘好一個何似飛’到底是褒是貶。

他們都一致認為是‘貶’的話,那難道陛下心中是真的想要栽培、重用何似飛?

猜來猜去也挺累。

要是一般的狀元郎,他們這些老臣也不會如此費心思。

但那能名垂青史的綏州餘明函,數百年來也就出了一個啊!

就在諸位大臣們心思活泛,百轉千回時,高台上那位再次發話了:“朕就是覺得湊巧,遙想朕的曾祖英宗,朝堂上下人才濟濟,前有三元及第餘明函,後有文可安天下的邵安,武能定乾坤的喬川,其他名士朕就不提了。如今,數十年彈指一揮間,到朕這裡,又有了‘殿試十六圈’的人。而且,此人跟朕還有些淵源。何似飛,你師從何人?”

何似飛繼續朗聲回答:“回稟陛下,學生師從綏州餘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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