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小販發現那位眉眼中明顯帶著興致的少年正在看自己掛在攤位柱子上的一首詩。
——《春暮遊熙園·贈晏知何》
他立刻說:“哎呦,老爺您可真識貨,這首詩是狀元郎遊咱們熙園,賞海棠花所作——根據當時參加了詩會的書生老爺們說,狀元郎……嘖,當時還不是狀元郎的童生何老爺不僅給這位神秘的晏老爺贈過一首詩,還給他鬢邊插了海棠花呢!”
喬影麵色一囧,但眼中亮光卻以肉眼可見速度增多,直至一雙眼瞳亮到讓人無法逼視。
他沒敢回頭看此刻的相公本人,不然他怕是明兒早都起不來趕路。但在行山府這個地方,聽到有關他和相公的傳聞,當真是一件讓人不好意思卻又尤其激動的事情。
喬影想多聽點:“還有什麼?”
小販經常在街頭巷尾行走,聽到的傳聞自然不止這麼點,他說:“多著呢,老爺您想聽,我都能給您講到明天去。但除了上麵那些是真真切切發生的、我能確定的事情,接下來我講的這些,我自己都不知道真假。”
喬影這會兒不急了,他道:“你且說說。”
“就是……早在前年,咱們狀元郎高中鄉試榜首,成為解元的時候,咱們府城的書生們就都在討論這個‘晏老爺’到底是誰。按理說他能得何老爺贈詩、鬢邊花,應該是同何老爺年紀相仿,一道趕考的同窗才對。但大家將附近幾個郡城的高中書生名錄仔細查案對比,都沒找到這個‘晏老爺’的出處。”小販道,“所以啊,大家就在猜‘晏老爺’的身份。”
小販繼續道:“有的說晏老爺有家財萬貫,就好比數百年前的汪倫和李詩仙那樣,汪倫贈與詩仙一半家產,詩仙寫下‘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贈我情’的詩句。”
說到這裡,小販擺擺手,“不過這事兒沒法考究,因為附近幾個郡城有頭有臉、有家產的人家,也沒有姓晏的啊。”
喬影心說自己跟汪倫才不一樣,汪倫隻是得到了詩仙的友情,他……占有了何小公子的全部。
所有。
一切。
小販繼續說:“咱們府城還有個說法,說這位‘晏老爺’不過是一位世家公子行走天下的化名罷了,真實身份應當不姓晏。聽您口音,不像是咱們行山府本地人。那您可能有所不知,是有了狀元郎贈與晏老爺海棠花在先,後來沒過多久,可能幾個月都沒有,咱們府城就開了海棠鏢局——要知道,咱們行山府雖然是個府城,但咱們是整個國家最偏僻的地方,彆說跟其他富饒的府城比了,就連跟羅織府比,那都是窮鄉僻壤。偶爾即便有鏢局、鏢師路過咱們行山府,也都是匆匆趕路,不會在這裡設置專門的據點。但是海棠鏢局就在咱們行山府設了據點,還不止一個,唉,不止十個嘞!咱們行山府才多大,這麼設置據點,那真是有信件早上從府城寄出,不出三日,就到那些更加偏僻的小山村了。而且寄信的價格還尤為劃算。反正自從有了海棠鏢局,我這邊都可以給我爹娘寫信了!以前都是隻有逢年過節才能回家一趟報個平安的。”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連忙拍拍自己的嘴:“瞧瞧我這嘴,一下子就扯遠了。”
但當小販抬起頭來,忽然發現自己麵前的兩位看起來很矜貴的少年郎都沒有露出不耐之色,就連那個個兒更高,麵色帶了明顯疏離的少年郎也在仔細聽他說道。
小販頭一回有了被人尊重的感覺,他一抹臉,調整情緒,繼續說:“我開始沒多想,以為這海棠鏢局開不了多久就開不下去了,畢竟在咱們這兒哪能賺到錢啊——當時我在心裡可惜,這麼好的一個鏢局,可惜咱們這兒太窮了。但沒想到,鏢局一直開到了現在,已經兩年多了。而且從以前的隻能在行山府內寄送東西,已經擴展到大半個疆域了。但是我聽其他地方的老爺們說,海棠鏢局隻是在咱們行山府能寄送到每一個村落,其他地兒也都是跟旁的鏢局一樣,最多到府城縣城,鎮上的東西都不給送嘞。”
他趕忙說,“接下來就是正題了。不知道是誰猜測這海棠鏢局可能跟咱們狀元郎曾經送給晏老爺的海棠花有關,然後大家就一直往下猜——不猜不知道,一猜嚇一跳。海棠鏢局就是在狀元郎身在行山府的時候,隻有行山府的差事。後來狀元郎要進京趕考,前幾個月,海棠鏢局的差事就擴展了從綏州到京城的新線路。這要是單純用巧合二字來解釋,真的承不住!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嘛!後來,有書生買到狀元郎的詩集,裡麵贈晏老爺的詩少說也有七/八篇!那可比詩仙贈給汪倫的詩作多了,而且這才過去兩年多!”
小販一錘定音:“反正我不管旁人信不信,我就是覺得後麵這些猜測都是真的。咱們狀元郎跟晏老爺的交情可不比‘三千尺的桃花潭水’淺多少嘞!”
喬影一個高興,將小販的攤子全包了,讓他把攤位推到海棠鏢局。
他留下銀子後,因著要趕時間,連忙拉著自家相公一路疾行,完全沒注意到身後小販的麵色已經由呆愣變成了震驚,甚至驚訝到下巴快要掉在地上了。
——海、海棠鏢局?
這兩位小公子就是海棠鏢局的人?
等等,算算時間,狀元郎也該回、鄉、探、親、了!
那、那……他們豈不就是自個兒方才所講述的主角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