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雖出身不低,但家中卻無人在朝為官,也僅僅隻是在讀書人心中有一席之地,還殘存著曾經的聲望榮耀,但這並不重要,這些名門士族之間都是千絲萬縷的關係,妹妹嫁給崔修能就已經足夠了,如今弟弟再娶這姑娘也根本礙不著什麼,甚至可以說這就是一場無效聯姻。
如此一來,康熙應當也沒什麼話好說了吧?
那位大爺滿意,對於林家來說這位姑娘的條件也剛好合適,更難得的是,僅聽著這些話林詩語心裡頭都不禁對這姑娘充滿了好感,直覺這是個對胃口能處得來的。
如此這般一思量,林詩語的心裡也有了些許想法,就問道:“瑾兒和那姑娘是個什麼想法?”
“瑾兒隻說全憑父親和姐姐做主,至於她……畢竟還不知曉姐姐的態度,我也就沒敢跟她說什麼,萬一若是姐姐不滿意,反倒是叫人家姑娘麵子上下不來。”
“也是這麼個理兒,畢竟是妹夫的親表妹,你們日後還要相處呢。”林詩語點點頭,說道:“過兩日你進宮時將她也帶進來瞧瞧罷,就說我想了解了解學院裡的情況。”
林黛玉滿口應了下來,又提起了另一樁事,“如今瑾兒已經被安排去了翰林院熬資曆,父親的意思是想致仕了。”
聽聞這話,林詩語先是愣了一下,轉瞬就明白了父親的用意。
還是被上回康熙胡亂指婚的行為給警醒了。
父親這麼多年穩坐吏部尚書一位,掌管著天下文官的仕途,又兼內閣大學士一職,權勢不可謂不大,縱是無心結黨營私身邊也還是漸漸靠攏過來不少人,更何況立下大功又加封一等公,一時間就更加炙手可熱了。
康熙的忌憚並非沒有道理的,官做到這個份兒上很多時候也是身不由己,再這樣發展下去可就真該黨羽遍地了,到那時康熙還會乾點什麼誰也說不準,倒不如急流勇退反倒還能安穩些。
林家並不需要太大的權勢去謀奪些什麼,當初父親之所以拚了老命往上爬也不過是想給她這個女兒多一點保障,但事到如今,她的地位已經相當穩固,沒有父親的權勢撐腰其實也無人敢欺辱她,如此一來這樣大的權勢反倒是成了潛在危機,頻頻惹得帝王防備忌憚,弊大於利。
且還有一點——他這個大權在握的父親撒手退下來了,兒子才能真正得到帝王的重用,翰林院裡熬個幾年不出意外就能夠順利往上走一走,成為真正為皇上做實事的臣子。
這其中種種利害關係並不難以理解,真正難的是這份果決。
以父親如今的權勢地位,又有幾個人能夠輕易舍得下的?說到底,父親這輩子無論起起落落出發點都是為兒女考慮。
心中一陣酸澀,淚意已經快憋不住了,“父親委實不必如此,那人再怎麼著也不敢過分的。”
林黛玉搖搖頭,歎道:“能夠避免的事又何苦非得較勁呢,總歸父親也是耳順之年的人了,歇下來含飴弄孫享享清福也好,林家的擔子也是時候交給瑾兒擔起來了。”
沉默了一陣,林詩語終究還是點點頭,並未再多說什麼。
通過氣兒後,翌日這道請求致仕的折子就呈在了康熙的麵前。
第一反應不免也愣住了,緊接著回過神來腦海中頭一個浮現出的念頭就是駁回。
林如海的能力很強,是個用著很順手的臣子,以他的身體狀況來看還能為大清效力至少十年甚至更久,如今就這樣退下去著實是一大損失。
且一旦林如海退了下去,朝堂上就又變成了索額圖和明珠的戰場……無論是哪一方贏或者是兩敗俱傷,都不是他眼下願意看到的,還是得有個第三方杵著牽製住才行。
無論從哪方麵來考慮,這個節骨眼兒上都不能叫林如海退下去。
如此想著,康熙也很果斷就給駁回了,且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還很是認真地寫下了一篇小文章,字字句句皆情真意切,透出一種求賢若渴的姿態,話裡話外都是堅定否決的意思。
林詩語都快被這無恥之徒給氣笑了。
明明處處疑心防備的是他,如今死活不肯放人走的還是他,這究竟是幾個意思呢?怎麼著這是覺得剩餘價值還沒榨乾舍不得啊?想要利用彆人也行,自己倒是做個人啊!既惦記著人家的價值,又生怕人家脫離掌控,怎麼就這麼擰巴?究竟要人怎麼做才能滿意?
這個男人,可是真怕她哪天不罵他啊!
躲在屋子裡氣悶了三日,直到妹妹帶著那位姑娘進宮來她才總算是高興了些。
這姑娘閨名王文茵,身材高挑並不過分纖細,容貌並不多傾城絕色,並非是那種一眼就能叫人感到很驚豔的大美人,但卻越看越覺得美,怎麼看怎麼美,屬於是經得起天長日久細看且百看不膩的那種氣質美人。
俗話說“腹有詩書氣自華”,這一言一行都無不顯露出這姑娘的涵養,舉手投足間皆格外雅致,給人一種十分舒適的感覺。
僅從表麵來看,還真是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這是個能半夜翻牆跑路的,可見也是個外柔內剛、獨立堅韌有主見的姑娘,倒是難怪被他們那個圈子所不喜,這不僅思想不曾被禁錮住,反倒是物極必反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屬實算得上是“異類”了。
閒聊了一個時辰後,林詩語對這姑娘就更加滿意了,才學滿分、眼界開闊、心胸寬廣,不是那氣量狹小一雙眼睛隻知道盯著麵前那一畝三分地的,可見多讀書總是沒有壞處的。
身為親姐妹,都不必她說,林黛玉看她那神情就知道這是滿意極了,臉上的笑容便也隨之愈發濃鬱起來,叫王文茵感覺有些毛毛的,卻又一臉莫名摸不著個頭腦。
林詩語笑著瞪了妹妹一眼,拉著人家姑娘的手就說道:“我也不瞞你說,我甚是喜愛你的人品,有意想聘娶你做我的弟媳婦呢,不過終究是關乎終身的大事,你倒也不必急著答複我,若有意的話回頭叫玉兒安排你們遠遠地瞧一眼,看是否合眼緣再說也不遲。”
王文茵頓時都傻了。
自己都是雙十的人了,本就已經下定決心將婚姻大事都拋到旁邊不再考慮的,卻是打死也沒想到竟突然天降姻緣,仿佛還是樁大好姻緣?
再怎麼淡定的一個人,這會兒也還是不由得微微紅了臉。
林詩語接著說道:“我們家向來人口簡單,內院沒有那麼多烏七八糟的事兒,我家弟弟這些年一心埋頭苦讀,也沒有那些個花花腸子……當然了,我自個兒說不免有王婆賣瓜的嫌疑,回頭你仔細問問你表哥就知曉了。”
王文茵遲疑了一下,微微抿唇,道:“多謝娘娘的賞識厚愛,隻是有一個問題……倘若將來當真……不知民女還能否繼續留在書院?民女甚是喜愛書院這份差事。”
學院裡教的什麼沒有人比她這個先生更加清楚,生在那樣的士族中,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些禁錮束縛究竟是何等慘無人道,她很期待將來能夠改變點什麼,無論如何也不甘心在家相夫教子。
原以為這話沒準兒會叫人覺得自己有些不識好歹,卻沒想到眼前這位的眼神反倒更多了些許讚賞。
“咱們家環境簡單,沒有那麼多事兒絆著手腳,再不濟我這邊派個嬤嬤幫忙也礙不著什麼,隻是偶爾人情往來還需得當家主母辛苦辛苦罷了。”
王文茵頓時就笑了。
果然是能建立起那樣一個女子學院的人,同道中人。
男女雙方誰的條件都不差,匆匆相看一眼過後基本上也就定下來了,林如海也是麻利得很,忙不迭打發人往太原去了。
就在林家火急火燎忙著這樁婚事之際,隔壁又一老鄰居開始不安分了。
這回倒不是老毛子,而是彈丸島國的倭寇。
倭寇皆生得身材矮小,不比老毛子高大壯碩,但是論起心黑手狠卻反倒更勝一籌,沿海那一片的百姓都被殺光、搶光、燒光,且手段之殘忍委實駭人聽聞。
更令人發指的是,下至嬰孩、稚童上至四五十歲的婦人,幾乎就沒有能逃得過毒手的,無不是被極儘□□之後再殘忍殺害。
僅僅隻是幾段文字的形容就足以令人倍感胸悶不適頭皮發麻氣血上湧,根本就難以想象真實的場景。
康熙當場就氣得掀翻了桌子,但更叫他驚愕甚至駭然的是,奏折上明明白白寫得很清楚,倭寇的手裡竟有戴梓所造出來的連珠銃!
“啟稟皇上,臣得到可靠消息,戴梓大人暗中勾結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