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努斯親自給艾華斯打開了酒瓶。
隨著他將酒液倒入水晶杯中,那芬芳的甜醉氣息便滿溢在這不算大的臥室之中。
正午時分的陽光從斜側麵射入晶瑩的紅色酒液,在桌麵上投出一片斑斕的血色光譜。
艾華斯坐到他對麵,左手撐著下巴。右手的手指輕輕劃著圈,觸碰著冰冷的杯壁。
微涼的寒意透過水晶滲透到指尖——這顯然是剛剛從保存狀態取出的一瓶酒。
“尤努斯先生,這是你帶來的酒嗎?”
艾華斯開口問道。
尤努斯樂嗬嗬的笑著:“當然不會……怎麼會呢。這是馬克西姆先生的藏酒——當然,並非是偷竊,這是經過他允許的。
“我說要拿它來招待您,他就很痛快的答應了。還真是榮幸……借您的光,喝到了這麼好的精靈美酒。”
“我記得‘聖樹"係列葡萄酒之所以好喝,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這些葡萄藤也是連在聖樹本體上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可以算是聖樹的果子釀成來的酒——而從另一個意義上來說,精靈也不過是聖樹之子。”
艾華斯笑眯眯的說著:“所以我們喝的,也可以算得上是精靈一族的血酒呢。”
“……哎呀,您這……”
“——那,乾杯。”
艾華斯打斷了尤努斯的話。
他舉起酒杯,微微眯起的雙眼目光深深:“王子殿下。”
尤努斯稍微收斂了笑容,拿起酒杯與艾華斯輕碰、發出清脆的聲音。
他抬起頭來,抿了一口酒。
而當他再度放下酒杯之時,有些淩亂、光澤暗淡的金色頭發便自然從鬢角垂落。
——那個原本看上去滑稽、笨拙而和善的光頭男人,此刻卻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的身高比尤努斯至少要高出半頭,體格也更為強壯。他的五官輪廓深邃、有些頹廢的麵容看上去本應相當英俊。能隱約看到伊莎貝爾的容貌痕跡。
但他的頭發不光是枯乾而缺乏光澤、甚至還有著些許白色與淺金色的斑斕雜色……看上去就像是許久沒有打理過毛發的長毛流浪狗。
他的胡須唏噓、但不算是絡腮胡,而隻是在嘴巴周圍一圈。皮膚的粗糙自不用說,遠不如尤努斯那白皙柔嫩如同嬰兒般的皮膚,毛孔粗大到像是一個酒鬼。甚至臉頰都微微凹陷,還能看到明顯的黑眼圈……眼底甚至都有些發紅。那並非是因為哭的,而是因為睡眠不足。
若非是他的皮膚與頭發都還算乾淨,恐怕會被人直接當做路邊的流浪漢。但即使如此,他身上的氣質也隻會被人認為是農夫或是獵人。
唯一能讓人感覺到不對勁的,就是他那仍舊平靜而深邃的油綠色雙眼。
那對眼睛並不渾濁,反而感覺很是年輕。
“這就對味了。”
艾華斯卻絲毫沒有訝異,隻是再度舉起酒杯:“這才像是會在街邊彈琴唱歌的頹廢詩人。或者換個說法——您看上去像是要去當巫妖王。這讓我有點恐懼。”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尤努斯——或者說,阿爾伯特王子沉默了一會,開口問道。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而有磁性,是難得一見的低音炮。
那種粗糙的質感,一聽就知道他有著年數不短的煙齡。
艾華斯一邊從領口掏出項鏈,一邊輕聲開口道:“你看向它的次數,實在太多了。而且眼神也完全沒有藏住。
“一個吟遊詩人,不該知道這件寶物的樣子。更不該與它有什麼回憶。”
“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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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伯特王子沉吟片刻:“看來是我還不夠成熟……”
“——當然。”
艾華斯打斷了他的話。
見阿爾伯特王子詫異的抬起頭來,艾華斯笑眯眯的露出狐狸般的微笑:“這是謊言——專門糊弄你的借口。”
“……真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