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不平蟬(五)(2 / 2)

太歲 priest 8382 字 7個月前

奚悅落寞地一低頭:那殿下回來了也好……

“主上不回金平。”

奚悅一愣。

“唔,陸吾有點事,”白先生頓了頓,笑容忽然有些勉強,“等……等你家子下山吧,說不定那會兒主上能騰出工夫來。侯府就繼續勞你照應了,這個你帶回去。”

說著,白先生拿出一枚芥子給奚悅:“老夫人壽宴,莊王府的壽禮是下人按製準備的。這裡麵是主上親自挑的壽禮。我乃半魔之身,好日子登門不妥,就不去了,提前給老夫人賀壽。老太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麵呢。”

奚悅隻好勉強一笑,白先生拍了拍他的肩,又像個老大哥一樣,同他交代了幾句,化作一片紙,隨風飄走了。

奚悅攥住那枚芥子,無聲地歎了口氣,忽然察覺到了什麼,一轉頭,見龐戩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在了他身後。

“沒什麼事,”龐戩道,“白令那半魔最近應該是過了築基境,他一來青龍塔就緊張,我出來看一眼——怎麼,聽說周楹下山了?”

奚悅點點頭。

“天爺,那個魔星,我這眼皮跳一個月了。”龐戩揉了揉眉心,歎道,“陸吾前些日子剛在北邊搞出動靜,渝州天機閣分部又報說他們至少下了四支隊伍過岐江……顯得我們天機閣這麼多年來好無能啊,難怪仙山真敢用他,到時候可彆被反噬。”

奚悅皺起眉。

“哎,行吧,我不說了,”龐戩舉起手,“白令讓你給奚老夫人送禮不是?快去吧,壽宴那天我也去討一杯酒喝。”

打發走奚悅,龐戩眯起眼,扭頭往北看了一眼,見一道白影從半空中閃過,遠遠地衝他點頭致意。

龐戩一拱手,目送白令幾個起落,不見了蹤影,大約是回莊王府料理什麼事了。他臉上玩不恭的神色便淡了下來。

方才白令和奚悅說話,他基本都聽見了。

周楹那小子在潛修寺五年沒出門,也沒耽誤他翻雲覆雨,什麼事能勞動他親自料理,陸吾要刺殺東衡三嶽掌門怎麼的?

就是不想回金平見人罷了。

這麼看來,奚士庸可能真的……

當年東海連支將軍都險些折在那,何等凶險,也就那一根筋的半偶還在這傻乎乎地等著人回來。

龐戩心想:等他們侯府老太太過完壽,還是多給這半偶找點事乾吧。

這時,他忽然感覺到了什麼,從懷中摸出天機閣令牌,一看來信又是宛楚邊境的渝州天機閣分部,頭先大了一圈。

他伸手在傳信令牌上一抹,見渝州天機閣上報道:項肇確已隕落,為秋殺所害。

龐戩眼神一沉。

西楚和玄隱不同,楚國姓“項”,國都東衡是建在靈山腳下的,國教“三嶽”由皇族把持,是一言堂。

同樣是修行,在三嶽可比在玄隱鬆快多了。三嶽沒有那麼複雜的權力結構,當然也就沒那麼多清規戒律。

在玄隱,哪怕支修想下山,也得去主峰請令,內門築基以上,任何人不得非法越過潛修寺,三十六峰主互相彆著苗頭,都唯恐落人口實。三嶽就沒人管,彆說築基,他們前些年甚至鬨出過升靈高手下山廝混,不小心動了情劫娶妻生子的破事。升靈的孩子壓根就不是凡胎,一屍兩命都是輕的,那升靈自己也因此道心受損,沒多久就隕落了,簡直成了四國的笑話。

三嶽對自家弟子放任自流,對外也是稀鬆二五眼,舉國上下都自由散漫。楚國靈石黑市幾乎是半公開的,有不少權貴混跡其中,家底厚的,甚至敢在凡間堆一座靈石小山私開靈竅——反正事後找人通融一下,再朝仙山進貢點靈石,三嶽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其餘三國都覺得他們這麼瞎搞下去遲早出事,但隻要東衡龍脈沒斷、三嶽大陣還健在,彆國除了隔空打打嘴仗,也管不了人家內政。

後來果然就出事了。

兩年前,三嶽這養蠱似的大小黑市裡終於養出了個大毒物,一個升靈邪祟橫空出——不是梁宸那靠魔神靈骨強提修為的水貨,是真真正正的升靈。此人自稱叫做“秋殺”,升靈那天正好是八月十五,四國都眼睜睜地看見那碩大的滿月染上了血色。

這前無古人的大妖邪讓幾大門派集體緊張了起來,要不是她,周楹的“陸吾”怕是沒那麼順利取得仙山首肯。

三嶽現了這麼大個眼,聲勢浩大地抓了兩年,連大妖邪一根毛都沒逮到。

去年年底,東衡三嶽第一劍修項肇親自下山,之後不久卻神秘失蹤,那麼大一個升靈音訊全無,沒多久就降了異象——東衡山脈竟地震了,當時就有人說是項肇隕落。

那可是項肇啊……支將軍沒升靈前,號稱“南劍”的。就這麼死在了一個才升靈兩年的邪祟手上!

與此同時,剛在十七裡鎮紮下根的徐汝成也收到了消息。

徐汝成回複同僚一句“收到”,組織了一下語言,又寫道:蛇王秘密地宮中有一轉生木雕神像,自稱“太歲”,極其詭異,能口吐人言,蛇王之死乃他一手促成。

徐汝成頓了頓,又補充道:所言之事虛虛實實。

那太歲一會說自己老樹成精,一會說自己見過阿花。見過阿花,那就應該是渝州的樹了,渝州的樹怎會講高貴的金平官話?按那太歲所說,他在神像裡一直沉睡,隻偶爾被蛇王的供奉弄醒,他那一口地道的雜交話又是打哪學來的?

太歲頭一次跟他說話時,雖然罵罵咧咧的,口音一直串,但總體挺正常,講道理能溝通,還救了他小命。後來突然不說話了,徐汝成為了弄清它是怎麼回事,每天學著蛇王燒香參拜——正好野狐鄉大集快到了,一年一度的大盛會,各路邪祟都會來這交易,按常理真蛇王也會沒完沒了地燒香求保佑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有一天半夜,真讓他把太歲“拜”醒了。

然而這一次,那太歲卻不知怎的極其暴躁,隻噴了他一個“滾”字,殺意幾乎從木頭裡透出來。

徐汝成想了想,又寫了一句:行事乖張,喜怒無常。

然而他筆跡尚未落停,信上的字忽然一個也沒剩,大風卷過似的消失了。

太歲不知為什麼有些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在給誰通風報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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