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永明火(十九)(1 / 2)

太歲 priest 9350 字 6個月前

化外爐……還有爐心?

“有哦。”濯明的聲音在水中有些沉悶, “隻有晚秋紅知道……不過那婆娘是個就會打打殺殺的莽撞人,對煉器一竅也不通,說不清這爐心是哪來的。”

說話間, 奚平的手被藕帶牽拉著抬起來。

濯明按著他的手探入他的芥子中,將剛收好的化外爐取了出來。

“給你看。”濯明像個顯擺自己玩具的小孩, 興奮地圍著奚平遊了好幾圈, 腰以下一把長莖把他層層包裹起來,“這團爐心火水澆不滅, 沙蓋不滅,用冰磚壓住,她就能在冰裡著……雖然好用, 但我行我素不依不饒的,看著也怪討厭。四大仙山都被蒙在鼓裡,瀾滄拿到化外爐的那一天,法器就是不完整的。”

一根藕帶鑽進了火苗裡,靜靜的火苗顫都沒顫一下, 便將那截藕帶“化”了。

緊接著,爐心火變了顏色, 沒等奚平看清火苗裡有什麼,他便被濯明一把拖進了化外爐的大鼎裡。化外爐內金光大熾——這回金光中卻不是女人形象了,裡麵掠過千峰萬仞的三嶽山脈,繼而從絕頂遠眺,一眼望見了與天相連的眠龍海,將西楚大半個疆域儘收眼底。

奚平:“……”

這什麼玩意?西楚名勝全覽,喜迎八方來客?

隨即, 這新生的升靈才遲鈍地意識到, 爐中的疆域恰好與升靈神識能覆蓋的範圍差不多——這是濯明的視野!

也就是說, 這禿子能通過爐心火,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自己的神識融入化外爐裡,項榮相當於是在濯明靈台裡“悟道”。

那倒黴催的老頭每天苦苦求索,“以頭搶鼎”,兩百年來一無所獲,終於在行將崩潰時,心頭“靈光一閃”,找到了通往月滿之路的出路……結果“靈光”是他那名義上的妖怪師侄胡編亂造的!

隔壁山頭的懸無暗中窺視,以為掌門八成熟了,自己手握銀月輪終於能鹹魚翻身。

鍋裡的項榮以為自己很行,故意“不行”給懸無看,誘他暴露野心,騙走他一半真元,準備永絕後患……

這二位大人物忙活半天,與天掙命與人爭權,原來都是在東座那禿頭孤兒手裡演皮影戲。

而奚平本人在這件事裡,就是個幫忙將無心蓮帶進化外爐的授粉蜜蜂!

濯明缺了大德了!

濯明笑起來,一把揮開化外爐:“八百年前,項榮對項肇他們那些廢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錯失惠湘君。瀾滄那盆 ‘心魔盆景’的心智水平更神秘,抱著化外爐幾百年,連盤蛋也沒煮出來,末了居然稀裡糊塗地死在了凡人手上。終於,我們家這位掌門被三嶽山活生生填到了蟬蛻巔峰,境界到了,反應過來自己損失了什麼,千辛萬苦地抱回來個沒有爐心的化外爐,每日苦苦鑽研……靈山啊靈山,連綿不絕好大排場,眼都長哪去了,都留下了一幫什麼樣的蠢材占著高位,哈哈!”

奚平被鑽入渾身經脈的藕帶拉扯著,牽線木偶似的隨濯明的大笑顫抖不休,他沒管。趁濯明憤世嫉俗,奚平受傷的神識飛快退回自己靈台——他還有照庭。

他實在不想驚動師父,但……

然而他剛剛向照庭探出神識,又一陣被撕裂般的劇痛襲來,奚平眼前一黑。

如果神識也有形,他此時大概已經躺在地上亂滾了。

然而這樣大的動靜,照庭竟一點都沒察覺到。

“啊呀,找不到師父了吧,可憐見的。”一片雪白的蓮葉在奚平頭頂展開,上麵浮起濯明的五官,輕聲說道,“我可惹不起玄隱山那位劍斬東海的飛瓊峰主,幸虧你自己先把他隔開了。支將軍再著急,想必也不舍得用照庭往親徒弟的神識上劈吧?”

奚平剛給他師父表演完遊刃有餘,自然不會讓支修看見他被月滿攆得滿山爬,可他遮蔽照庭視線是用自己神識,為什麼他被人困住師父會不知道?

可不容他細想,奚平隻覺困住他神識的無形囚籠越縮越緊,他一時汗毛倒豎。

這禿子嫉妒他頭發長,要奪舍!

“胡說,我才不乾這種事!”濯明繃起臉,斷然否認,“誰要你那臭皮囊,拔頭發有什麼好玩,我早玩膩了。我啊……”

神識撕裂的劇痛貫穿了奚平,一天之內第二次!

奚平終於忍無可忍,慘叫出聲。

濯明眼角一彎:“就是想帶你搬家,去個好地方……”

“奪舍”是外來神識強占靈台,掠奪皮囊;無心蓮卻能直接劫走人的神識。

神識雖然能外放,但“根”始終是在真身上的。哪怕探進彆的地方,暫時脫離真身,密不可分的聯係也始終在。就好比是目光,可以放到遠方,濯明這一下相當於直接將他的眼剜了下來。

身體被劫雷打碎,痛苦隻一瞬,是有限度的,神識被撕裂之痛卻比那難忍百倍。

被生生從靈台上剜下來的瞬間,奚平“看”見自己七竅上現出了蓮花小印,他明白了——

他不是在化外爐中著的道,化外爐隻是個保護他不被大能鬥法波及的避難所,他骨肉能再生是靠隱骨,與化外爐關係不大,濯明沒機會做手腳。而且他當時為了點爐火,引爆了自己在中座上留的轉生木樹苗,神識大半散在外麵,濯明不容易困住他。

但方才他被項榮困在三嶽山,周圍轉生木全被清理,神識不敢外放一絲,也不敢讓師父看見。項榮融入三嶽山的一刻,奚平以為自己被銀月輪掃過,心神巨震,六感失靈,濯明就是趁那時候將蓮花印神不知鬼不覺地鍍在他六感上的。六感是神識出口,那死禿子的無心蓮能直接寄生進他神識內部,難怪照庭沒反應!

報應不爽,他剛利用項榮躲雷劫,轉頭彆人就利用項榮來對付他。

但他明白得太晚了。

下一刻,奚平神識徹底離體,身體毫無生機地軟了下來,靈光消失了。

濯明深吸口氣,麵露喜色,隨後他雙手展開,手心中捧起一朵新的白蓮花苞。他小心翼翼地還沒綻放的花瓣扒開一點,往裡窺探,空無一物的花芯處,一個小小的奚平人事不省地躺在那。

水中蓮葉和蓮花紛紛湊過來,生出眼朝裡麵窺探。

“噓——”濯明彈開一截意意思思伸出來的藕帶,動作很輕地將花瓣攏了回去,“不許亂碰,安靜。”

“安靜……”

“小點聲……”

花和葉子們互相轉告著。

“周楹要恨死我了,怎麼辦?”濯明說著“怎麼辦”,卻難以自抑地低聲笑起來,“哈哈哈,怎麼辦?是我的了。”

藕帶將奚平的身體繼續往下拖,繼而毫無留戀地舍棄了他,將那身體埋在了池底,血染紅了大半個蓮池。

這時,濯明感覺到了什麼,從蓮池中浮出來,探頭凝視遠方。然後他五官錯亂地擰了起來,嘀咕了一句“討厭”,將那新生的蓮花苞往懷裡一揣,縮回水中。

蓮池四下石壁蠕動起來,最上麵一層翻下去,露出底下隱藏的層層銘文,滑入水中。隨即整個蓮池畫卷一樣卷了起來,往地下縮去,鑽進了東座的山體裡。

原處空無一物。

約莫一炷香光景,西座長老項寧才帶著中座四大升靈、西座項問清等人落到了東座上。

一群人麵色凝重地放開神識四處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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