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有憾生(七)(2 / 2)

太歲 priest 8435 字 7個月前

蘇準見狀大驚失色:“羅師兄,有傷養傷咱們就慢慢養,欲速則不達,虎狼藥萬萬吃不得啊!”

羅青石暴跳如雷:“你才吃藥了!”

奚平輕飄飄地踩在一棵細竹針尖大的頂上,好像一片無風自動的葉子,“乖巧”地衝蘇準一拱手:“蘇長老,我師尊問您好。”

“挺好挺好,多謝掛懷。”蘇準捂著胸口,顫顫巍巍道,“你師父白頭發怕是得有不少了吧?”

“硬朗著呢——您放心,羅師兄沒吃錯藥,就是見了我喜不自勝,創造了奇跡。”

一道符咒隔空打了下來,羅青石:“你、放、屁!”

築基的符咒就像撓癢癢,奚平頭也沒回,一擺手,那符咒便停在半空顯了形。奚平繞線繩似的將符中的靈氣抽走,一摸就知道羅青石的傷沒大礙,隻是真元耗竭脫了力,外加心有鬱結困惑,道心不太穩。

“羅師兄不愧是潛修寺的引路人,我好多年沒見過這麼標準的符咒了。”

“我讓你多看幾個標準符咒!”

“哎呀,下來說話,二位!行行好,都移駕地麵,坐下……羅師兄你保重啊!”

奚平遛著羅青石在院裡跑了一大圈,清空了他的真元,見羅青石臉上鬱氣被血氣衝散了,這才突然收起嬉皮笑臉。

他落在澄淨堂前,近乎正色地衝羅青石一拱手,說道:“我這些年見過不少聖人,聖人們通天徹地,確實也各有其道,隻是道不同,於我如浮雲。仙山中,傳我道解我惑的人隻有兩個半……”

羅青石喘著粗氣聽到最後一句,以為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小子又在使壞,正待勃然作色。

奚平也反應過來了,忙找補道:“你算一個,我師尊一個,還有位前輩,因我生的太晚,無緣見一見活人,所以隻能算半個。”

羅青石這才意識到他居然在正經八百地說人話,微微一愣。

奚平晃了晃姚啟的名牌:“玄隱山的體麵,我看有一半是羅師兄你撐起來的。”

說完行禮告退,正要走,便聽羅青石叫住他道:“傳聞‘死道’沒有道心,是真的嗎?”

因不死隱骨和粉身碎骨的獨特法門,仙山一般將元洄的“不馴道”稱為“死道”。

奚平笑了一下,默認了。

羅青石沉默片刻,忽然說道:“那你運氣很好……嗬,心為形役,心為形役……”

奚平注視了他片刻——得知羅青石公然反抗道心上傳來的“天諭”,給支修傳信,奚平就知道他那道心恐怕比端睿大長公主的還違心。正道反抗道心,恰如餘嘗當年反抗黵麵,於無聲處驚心動魄、生死相搏。

於是奚平沒接他那“運氣好”的話茬,往北方看了一眼:“遲早有除掉鐐銬的一天,羅師兄多保重,等著看。”

他身形消失在原地,給周楹傳信道:“現在這陣仗,南礦爭奪戰不可避免——我國礦區已經混入邪祟,其他國礦區也未必乾淨,那什麼侍劍奴人生地不熟,難免讓人繞進去,蟬蛻劍修大打出手多傷天時?不如他們在明,我們在暗,萬一有人挑撥,我們就假裝翻臉,把百亂之地的邪祟勢力徹底釣出來,怎麼樣?”

周楹很快回道:“哪方麵的人動手這麼快?”

奚平想了想:“我覺得應該是西王母。本名楊婉,當年的瀾滄內門弟子,丹修升靈,南闔皇室後人。”

姚啟收不到問天,有兩種情況:要麼是他收問天的事被人發現,南礦請了高手,屏蔽了問天;要麼就是他本人被關起來了。

前者可能性不大。

姚子明小時候拘拘儒儒的,現在長大了也不知好點沒有,但他怯懦歸怯懦,對人戒備心一直很重,光這一點,就不可能是完全沒主意的人。哪怕他不信任匿名的問天,也不會傻到告訴彆人。問天是玄隱山最高加密的通訊仙器,隻要姚啟不傻到自己拿出來展覽,彆人很難察覺。

至於後者……

張太後令姚氏用降格仙器給姚啟傳信,就跟往南礦發了個公告差不多,她知道彆管之前四大家族怎麼鬥,在這仙山生死存亡之際,大家立場是一致的,南礦的人應該不會對姚啟出手。

那麼就隻剩下一種可能:姚啟信了他,沒聽他姐的,自己跑了,不料黴神附體,中途被什麼人捉去了。

如果捉他的是其他仙山的人,應該會通知南宛礦區——百亂之地的礦區中有假扮成往來行商、常年混跡在那邊的陸吾,目前還沒聽說礦區“丟人”。

所以扣下姚啟的多半是邪祟勢力,派了自己的人李代桃僵混進了礦區。姚啟落到王格羅寶、餘嘗與東皇三者中任何一人手裡都活不了,那仨敗類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抓了半仙小弟子,保準是搜魂滅口大全套招呼。

隻有正統出身的楊婉做事會留一線,避免無謂的濫殺。

奚平在百亂之地混跡八年,雖然沒有直接和西王母接觸過,但阿響一直在她身邊。而且東皇一直在暗搓搓地關注西王母一舉一動——世上有誰比恨之入骨的前夫更了解一個人的?

有:在前夫和當事人兩邊窗根底下聽牆角的猥瑣樹苗。

如果是楊婉……

奚平:“劍修最怕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毒瘴,我猜那是西王母的第一步,三哥,轉達給北曆當我們的合作誠意,要是我猜錯了……那就把你抵押給北曆,憑你的本事,在北絕山放幾年羊,準能把昆侖山放塌了。”

周楹沒搭理他,將特製暖爐上溫著的茶端起來暖手。

此時百亂之地悶熱難耐,大宛金平正在夏末秋初,北絕山已經刮起了白毛的大風。

飛瓊峰也是雪山,但那種冷對修士來說不算什麼,隻是皮肉吹得涼一點,有靈氣護體,不會覺得難受。北絕山那無人之境吹來的朔風卻仿佛要將人的真元都凍住,升靈以下 的修士不帶保暖護身的仙器,在外麵待一宿能活活凍死。

周楹用標準的北曆語,麵不改色地對眼前的雪狼太子吹了個大牛:“百亂之地是魍魎鄉,三大升靈,底下邪祟何止成百上千,其中有搬空了秋殺秘境中瀾滄派秘法的,有與楚蜀兩國勾連的,防不勝防,除了陸吾,沒有人把握得住這些人的動向。”

雪狼太子——瞎狼王的繼承人——猶疑地審視著這年輕人……南宛的莊親王,一個剛踏進玄門沒幾年的“幼兒”。

“據我所知,貴國陸吾不過是一群民間出身的開竅修士,成立不到二十年。”雪狼太子全身上下,隻有頭發是卷的,說話直得像根棒槌,“魍魎鄉的水之渾,四國駐礦兩百年不敢說‘摸清’,你不要口出狂言。”

清淨道就這點好,在升靈劍修那鋒芒畢露的逼視下毫無破綻——彆說是目光,就是對方真把劍拿出來,周楹也依舊能不動如山,把空手套白狼的神技進行到底。

他慢條斯理地喝了幾口粗糲的茶湯,把肺腑燙出了暖氣,才不慌不忙道:“小心毒瘴——這是我們的誠意,後麵的消息不免費,帶我見瞎狼王,替我引薦昆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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