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降橫財(1 / 2)

杜雲安小心的合上紅木匣子,長長地籲出一口氣,隻覺滿腹疑惑如一團亂麻那般沒個頭緒。

坐炕沿上出了半日的神,杜雲安覺得這裡儘是蹊蹺,還得請哥哥來商議。

“哥哥,你睡了沒?”

杜仲霍地從炕上坐起來,趿拉著鞋開門:“怎的了?是老鼠進了屋子?彆怕,有哥呢!”

開門卻見他妹子還是白日穿戴,一雙眼睛熬得泛紅,顯然還沒睡呢。

“哥你穿暖和些,有些事兒……”杜雲安已把堂屋的燭台點亮。

杜仲應了一聲,草草穿上外襖,從炕櫃的抽屜裡取出塊核桃大小的舊表來一看,果然已快四更天了。

劍眉皺起,顯得有些凶。杜仲最見不得妹妹做這傷身多思的事情,隻是還未來得及說,就見雲安搬著幾個木匣子放在八仙桌上,趕緊上前幫忙。

有杜仲在,索性把兩口樟木箱都搬到堂屋,攤開來放著。

“哥哥你看,”雲安指著箱中鮮豔的料子:“蜀錦、潞綢,還有上好的雪綾。紅木匣子裡頭是一整套金頭麵,還嵌了珠子……”這是個丫鬟能有的私房?

燭火下,杜仲半邊臉藏在陰影中,唇緊抿著,須臾才道:“許是積年攢下的,或是……那位王老爺賞賜。”這話對妹妹實有些難以出口,杜仲不自覺就回想起幼時街坊的小孩衝他扔石子罵野種的情景。

兒時的杜仲過的並不好。那時杜家還在京城居住,四鄰多是尋常百姓,看不起雲氏這沒花轎沒拜堂的妖嬈婦人,還有傳言說雲氏水性楊花什麼的。

常被鄰家孩童欺負的抹眼淚的小杜仲,記憶中最深的一幕就是當他又哭著往家跑時,一扭臉瞥到了牆跟槐樹後默默站立的父親。小小的娃兒委屈到不能言語,不明白為什麼父親明明看到彆人推攘自己卻不出來,更不明白對視之後那人怎能就那麼轉身走了呢?

隻是很快,他連這個沉默高大的身影也失去了,母親帶他搬了家,後來就把最好的禮物送到他身邊了——他有了個特彆特彆好的妹妹。長大後,杜仲記憶裡的有父親的畫麵很少,卻始終沒忘記那個低頭離開的背影。

“哥?”

“沒事,安安。”杜仲早已釋懷,他從不覺母親有錯,隻是妹妹年少,給她解釋通房什麼的實在太難為當哥哥的了。

杜仲換了種說辭:“安安,李夫人出身蘇湖,祖上是大鹽商起家,財大氣粗也不奇怪。”

杜雲安什麼不懂?對著親哥也不覺生母的出身有什麼好避忌的,當下道:“李夫人斷不可能,隻這大紅的蜀錦,哪家主母肯給妾室?那位王子騰老爺,若是對娘有這份用心,斷不會把娘當做個物件似的……況且相比起來,這些又都不算什麼了,哥哥隻看這個香樟木扁匣裡的,才真要命!”蜀錦還有可能是自家置辦的,這匣子裡的東西卻斷不是。

那邊杜仲端著茶碗的手一頓:“誰在你耳邊嚼舌根子了?難怪你往日還有兩個一起的玩伴,最近都不見有人來串門子。”杜仲臉沉下來,他最怕叫妹妹受委屈,兒時夢中最想要的父親是什麼樣,他就努力長成什麼樣,隻盼能遮風擋雨,叫安安一直如名字那樣平安順心。

如今為了身契要去伺候人,已是憋屈非常,難不成在家裡的時候還叫安安受侮——那些排擠詆毀,曆來傷人不見血。

哥哥總是這樣,杜雲安鼻頭微酸。

當下拉拉他的袖子,不叫打岔:“沒人欺侮我,小紅和臘梅長我兩歲,年前已經嫁了,我還送了東西,哥哥忘了?”“你看這裡啊!十來張方子,有菜譜、有合香的方兒,還有兩味藥方子!”

尋常富戶家小姐都沒有這等私房。

倒不是說雲氏有多少銀錢珠寶,比起有數的金銀來,這些方子才是生錢的寶貝。老話說“窮家手藝富家方”,曆來隻有高門大戶有根基陪送閨女秘方,是各家主母們‘仗腰子’的底氣。

“難不成是娘偷偷抄錄的?”杜雲安小聲問,她有個不好的猜測:會不會是王子騰發現了娘偷抄主母嫁妝裡的配方,才有了那些荒唐的後事?

若果真如此,李夫人知不知道?

杜雲安又自己搖頭,看往日情形,李夫人應是不知的,但王子騰心腹的總管必然清楚——雲氏出府,按規矩應得查檢箱籠,許是王子騰不想把事情鬨大,特意命人鬆手放過。

這樣一來,入府當差可就平生波折了:在李甲莊住了這麼些年,京中高門大戶的章程她也知道點,像是添人造冊、分配差事的事務最終都要由領管此事的管事報到總管房,由大總管拍板畫押才算數。王子騰位高權重,據聞排查人丁頗為嚴厲,為免因舊事泄露惹出主子之間生出爭端來,總管房很有可能不願要她。

杜仲翻著那一疊方子,麵容沉肅,不知在想什麼。

‘總不至於是王子騰給娘的補償吧?’杜雲安胡亂腹誹。

“不是娘抄的,我認得娘的筆跡。況且這些方子的用紙……”杜仲撚了撚,“似乎是雲母皮紙。”

他解釋說:“皮紙就是綿紙,前朝較常用,本朝漸漸少見。雲母皮紙光滑有韌性,極抗潮濕。”杜仲的師傅是鏢局的當家,鏢局接鏢要慎重,鏢物千奇百怪,好鏢師有時堪比古玩行當裡鑒寶的能手——杜仲耳濡目染,學了不少本事。

“算不上古物,但也有些年頭了,帶著些微紫檀香,可能曾在檀木箱裡存放過很長時間。”

杜雲安脫口而出:“不會真是那個王老爺給的吧?”想來想去,似乎隻有這可能。畢竟傻子也不會讓個通房把偷盜主母的原物件帶出府去吧,豈不是自找無窮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