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偷雞不成(1 / 2)

“閨女,你和咱們家銀線好的一個人似的我才敢勸你!”銀線的姨媽趁著酒勁上頭說:“彆被那仁大爺迷了眼,成他屋裡的姨娘通房可不是好終身!”

“先前仁大奶奶未過門的時候,這位仁大爺屋裡有兩個豢寵,其中一個還是過世的老太太給的,可到底怎麼著?”這媽媽拍著大.腿:“年紀輕輕都死了!開始還有人說是仁大奶奶善妒,嫁過來後容不下,可到後來才知道不是!這全是仁大爺的主意,一個提腳賣了,一個送了朋友,兩朵花骨朵可不就這麼敗了?”

“後來大家夥留心瞧著,嗬喲,了不得,打仁大爺房裡寵過的姨奶奶就有四五個,這通房的丫頭更是跟走馬燈似的,可到底怎麼著了,紅不過二年就悄麼悄嘍!那些個丫頭心寬的還有些奔頭,可那幾個姨娘,沒孩子沒恩典,擱在後院的犄角旮旯裡,那就是根會喘氣的死木頭。”

這位老媽媽很有些不一樣的見識,並不羨慕人家的女孩兒能攀上王仁的高枝做半主子,她們姊妹若都如此,也難怪銀線如此通透了。

杜雲安靈光一閃,好似抓住了什麼要害,緊著問:“好媽媽,你是知道了什麼不成?我和銀線相投的很,咱們都從不做這天上掉金子的美夢。那位仁大爺忽然這樣兒,我害怕……”

這位當差多年的婦人,知曉的秘密比主子還多,隻是她們這等人若想活的久,就得懂得把些話爛在肚子裡,可……

老媽媽摩挲著她的肩膀,猶豫了半晌才附她耳邊說:“好孩子,那日仁大爺才來,跟他的人還有些落在後頭,管事的特意挑了我們兩個穩重的去那個院子上夜——半夜這仁大爺突然發癔聲似的亂喊亂叫,嘀咕什麼‘怎麼沒死絕’‘外甥女’‘萬貫家財’的話。”

“本來我們隻當他做夢,偷笑了回就過去了。可後來發現那日在屋裡值夜的童兒不見了人,那個書童也是幾輩的家生子,咱們府裡就有他好幾房遠近親戚,知他跟著上京來,豈有不問的?但說是仁大爺給派了差使,那些人也沒法子……”

這姨媽捂著胸口,小聲罵:“那時我就疑心了,丁點大的人,能頂屁個差使!果然等了這些天還是不見人影——突然銀線又告訴我說你遇著麻煩了,那位大爺作興看上了你,托我替你打聽打聽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貓兒膩。”

“是我托銀線求媽媽的。”雲安說。

李夫人管得嚴,正房的事情曆來捂得嚴實,粗使的婆子邁不進正房的門檻,小丫頭們又看不起她們,是以這王仁糾纏她一事如今外麵還沒傳開來。

“我細細打聽了些,雖然鬨不清,但好孩子,你聽我一句,千萬躲遠些。”——說完這句,銀線的姨媽就頭一歪,打起鼾來。

杜雲安白著臉兒,拿過薄毯給她蓋身上,拎起空食盒出門。

房門“吱呀”一聲關上了,榻上醉死過去的老婆子微微掀掀眼皮,隨即翻身朝裡。房子裡幽幽的喃喃聲像是鬼魅低語:“夜路走多見著鬼,管好嘴,管好嘴……”

杜雲安打開妝匣,怔怔的看鏡裡的人。

其實銅鏡的清晰度後人難以想象,除了膚色,照出的人像並不比玻璃鏡子差到哪兒去——隻不過銅鏡容易氧化,需得時常請磨鏡匠打磨——銅鏡本身頗貴,而且普通人家並不能頻繁花錢磨鏡,經常要湊活著用。

愣了一會,杜雲安虛捂住眼睛,隻看鼻子和嘴……

怪不得頭一次拜見李夫人時,她覺得麵善,原來李夫人的下半張臉她時常能見著,杜雲安捏緊鏡台。

“哢嚓”!妝匣鏡台碎了一塊,尖利的木渣子刺破了手指頭,鮮紅的血一下子染紅了細白指尖。

杜雲安胡亂吮了吮指頭,合上錦匣,心內急轉:怕是銀線的姨娘已經猜著了真相——聽聞那位李大嬤嬤曾是李夫人祖母的心腹,如此善待看重雲氏的理由,雲氏私房裡的那些秘方就都有了解釋:這位李大嬤嬤知道母親的身世,她娘是李夫人的庶妹嗎?

隻是李家的事情這裡無從去查,杜雲安不知道為什麼雲氏不被承認,還成了嫡姐的陪嫁丫頭。上一輩的陰私,她暫且無力去查。

現在能肯定的就是:雲安的娘是李家庶女,王仁鬨出的這些動靜正是因為她是李夫人的外甥女。

由王仁的做派和之前李夫人的表現看,李夫人還不知情,她身邊知情的李大嬤嬤還在靜養中,雲安從未見過這位,不知道這位大嬤嬤是什麼個態度……

她隻想熬過這一二年,安安生生的脫身回家和哥哥過平靜的日子。杜雲安此時想都沒想過去認親,誰知道那李家是個什麼龍潭虎穴,如今就惹得王仁萬般算計,若果真認了那可真就萬事不由己了。

想來哥哥也和我是一樣的心腸,杜雲安心想,打定主意遞信給哥哥,同他商量過再說。

杜雲安思及哥哥,突然更加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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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兩樁大事等著,一個八月節,一個鳳姑娘出門子,我們忙的臉都黃了,你倒好,哄騙了太太,這會子亂逛亂躥起來!”杜雲安寫了字條要去給銀線,好請她爹幫忙遞信,才出了後罩房就遇到瑞雲。

瑞雲刺了一句不消氣,眼珠子一轉又說:“我勸你繞到西邊甬道走罷,仁大爺才出了院子,若是碰到了就不好了……”

杜雲安知道她看不慣王仁對自己獻殷勤,便信了這話,轉了個彎兒向西邊走。

“瑞雲姐姐,仁大爺就是往西邊花園子去的,您怎麼?”她身後抱著一摞錦緞尺頭的小丫頭問。

“哼!她躲仁大爺跟躲鬼似的,活該讓她吃苦頭,走!我們瞧熱鬨去!”

小丫頭慌忙扯住她袖子,差點把布料全坑她身上,氣的瑞雲跳腳。

“好姐姐,太太等著呢!”小丫頭話音未落,前頭一個外廊下跑腿的媳婦就走過來笑道:“姑娘們,太太那裡又催呢,要挑節禮的花樣!”

瑞雲跺跺腳,隻好先往正房去。

另一邊,杜雲安邊思量邊快步走,西邊甬道花木繁盛,怪石點綴,十分僻靜。

“誒!”

“瞧瞧叫爺捉到了哪個!”

突然,前頭樹後閃出一個人來攔住去路,邊斜著眼睛看雲安。

小姑娘一驚,立刻停住腳,叫王仁張開的手臂空在半懸空。

“噗!”王仁的小幺兒沒忍住從鼻子裡笑出一聲,氣的王仁回身就是一腳:“滾滾滾!”

那小幺兒跑開幾步,背對這邊。

杜雲安才知內情,更看這個人不順眼,愈發覺得王仁尖嘴猴腮,猥瑣至極。

“好雲兒,可是特地來找爺的?”王仁做出那風.流浪子的模樣。

噦!杜雲安退了一步。

王仁眉毛都豎起來了,胸口發悶——頭一次!頭一次有人敢對他乾嘔!

“沒、沒忍住。”杜雲安小聲說,這可不是瞎話,她向來穩重,還是第一回沒忍住,實在那聲‘雲兒’忒油膩惡心了點。

不解釋還罷,一開口越發氣狠了王仁,他鼻孔都大了,一扇一扇的。

噦!杜雲安撇開頭:“仁大爺,您擤擤鼻子罷。”

平心而論,王仁長得不錯,畢竟底子在那裡,有王熙鳳這樣的胞妹,當哥哥的醜也有醜到哪去。可這會的王仁是真不能看了,好好兒個油頭粉麵的公子哥,生生被氣成褪了毛的猢猻。

這臭小娘皮故意的!

王仁硬生生齜牙一笑,輕蔑道:“少給爺們拿腔作勢!奉勸你彆吊過了頭!爺把實話撂這兒,你若是聽話,大爺必定抬舉你!姨娘還不算什麼,改明兒做個明公正道的二房也未可知!”

說著就湊近了,曖曖.昧昧的:“你也甭裝了!都收了爺賞的金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