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做妾(2 / 2)

謝鯨大怒,上來就要掐他後脖領兒:“死小子,你敢!”當年死都不肯做我親兄弟,今兒為了個女人就叫彆家撿現成的了,想都彆想!

將一包不知什麼時候的花生扔到小桌上,宋辰側開一步,擋開他大哥的手:“還吃不吃?”

吃,怎麼不吃?謝鯨這麼大個的王孫公子,委委屈屈自己剝著花生,才算和他‘不孝’弟弟吃上了酒。

大半壇子酒下去,兄弟兩個都有些醉意,謝鯨越發扯了那有為公子的皮,更是滔滔不絕的說話,“……賈家的那些男人,彆說頂門立戶,有一個好的沒?他們西府還好些兒,內宅管的也算嚴緊,隻有一個愛在內帷廝混的小兒,那東府裡臟汙成什麼樣兒了——倘若你師兄家的妹子客居東府,我必定要打消了你的念想……”

“……那個什麼賈瑞,在他們家學名號可響亮,最是個希圖便宜的人,貪得無厭……這種人會肯放過他看的見的肥肉?一旦絕了他的意圖,誰知會如何……傳些汙糟的閒話,你那心裡的人就活不成了!”謝鯨冷冷道:“他雖未如此過,可那東府的賈珍卻很有幾番這種行徑——他那兒媳婦就是如此威脅得到手……”

“我反正不意他賈家的女兒!”

宋辰給他大哥斟酒砰杯的時候多,話卻少,可臉上的神情卻和謝鯨愈來愈像,漸漸都陰鷙凶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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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杜雲安正同迎春、黛玉並一大群丫頭一起曬書,寶釵和探春走進來,看著鋪滿整個院子的書,忍不住咋舌:“你們哪裡抄出來的這些東西?”

寶釵比探春大些兒,倒不曾用帕子捂住口鼻,隻是也實在納罕:“難道你們架子上的書都讀過了,這就學那些個學究來‘救書’‘補書’起來?”

“這股子黴味塵土!”寶釵皺眉:“叫你們的丫頭作罷。尤其林妹妹,仔細又咳嗽!”

“你們快扶她們進來。”雲安三個笑道:“且容我們洗洗手去。”說著也不敢靠過來,隻向寶釵探春招招手就避入淨室裡去了。

“快彆提!”雪鷺腰裡插著雞毛撣子,一邊來攙她兩個從旁邊遊廊過去,一邊搖頭:“比起先前翻書的時候,這會子已好多了的。那時才是滿頭滿身的灰,姑娘們罩著到地的帷帽兒還不中用呢。”

說的寶釵都笑起來:“她們是在哪裡翻出這些故紙堆來的?”

司棋從後頭趕上來,嗤的一聲笑道:“是東南角上的那座書閣裡。璉二.奶奶昨兒還叫平兒來謝謝姑娘們將那座小樓收拾出來了呢。”

“那是個書閣麼?”探春從這裡向東南方看過去。

“可不是個書樓!也不知幾輩子沒理過了,連太太都不記得那是做什麼使的,偏偏咱家的姑娘們不知從哪位老奶奶嘴裡聽說了,興頭頭的進去!”平兒從裡麵迎出來,臉上還纏著帕子。

這打扮叫寶釵探春忍不住都用帕子捂著嘴笑起來:“你這是什麼妝扮!”

平兒氣的還在說:“林姑娘叫書蟲驚著了,立刻回來洗澡,險些就染了風寒。!二姑娘被灰塵嗆的咳嗽了整一日才好!還有安姑娘,就差了那一點點兒就被蛀爛了的書架子砸身上了,險些嚇去我們奶奶半條命!可這三位祖宗卻好,也不知道那裡頭有什麼好東西,仍舊要進去,還不許婆子們先打掃乾淨了,說什麼‘紙脆的厲害,一旦叫她們掃塵了必然十不存一’!”

薛寶釵聽了,微微出神,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便問:“那書樓是誰建造的?難道這些年都沒打掃過嗎?”

司棋撇嘴:“哪有誰打掃過,那裡頭破敗的很了,連好木頭做的書架子都爛了好些,幸而有許多堆在一起的爛箱子是樟木作的,這才叫姑娘們收拾出這些書來。”

平兒笑道:“那樓原在太國公爺的外書房院裡,後來府裡擴出去好些,那棟書樓就囊到內院裡來了。虧得從前用料好,這樓這些年竟然沒漏雨漏雪的,不然彆說剩下這些紙來,就是樓都得塌了。”

寶釵美目一轉,腳下一頓,叫鶯兒:“你隨便拾起一本給我看看,我瞧瞧是什麼好文章叫她們這麼費心。”

鶯兒便探身出遊廊,隨後揀了一本,用帕子托著給寶釵看。

寶釵看了看,卻是一本無名氏的遊記,還缺頁少封的。

探春也來了興致,叫侍書也拿一冊她看,侍書伸著手指來來回回打量了一遍,才踮著腳尖兒從四五步遠的地方取來一本看起來保存的最新的書來。

“是李義山的詩集,這筆字真好。”探春笑道,細看那字形,也跟著比劃兩筆。

“竟都是這種閒書不成?”寶釵笑道。

“寶姐姐要找四書五經,何必在那裡尋呢,隻管往我書架子上看去。”黛玉此時更衣淨手完畢,接出來笑道。

她身後,迎春和雲安也一並跟上。

“方才聽她們說那是老國公爺的書樓,我便想著裡頭興許有些兒孤本古籍,若能尋出這種來,哪怕一二本呢,也不枉你們廢了這麼大的力氣了。”薛寶釵倒十分的坦率。

“若果真有孤本古籍,也不至於無人問津這許久了。”平兒才明白了,忙笑道:“我們奶奶也問過老人們了,說這裡頭原是國公爺打仗時候的分的戰利品,當年入庫的時候得先挑揀,那些個孤本古董早就分出來妥善存到前院書齋裡去了,這些個就胡亂被堆進這座樓裡去——若果然有珍籍古書,誰會舍得任它爛在那裡呢。”

果然是這個理兒,寶釵笑道:“是我想岔了,老國公何等樣人物,咱們想著的難道他想不到嗎。”

倒是黛玉冷笑:“書就是書,何必因什麼孤本,就說它好壞呢!難不成天下所有的書,隻剩下的一本的就是好書了,就珍貴了。不看書裡頭寫的什麼,就評論高低貴賤,豈不是本末倒置!”

探春忙笑道:“你又吃心了,咱們並不是這個意思。好姐姐,我手裡的這本詩集就很好,你給我罷,我想臨摹上頭的字!”

黛玉伸長脖子看一眼,笑道:“果然是好字,隻是我們整理出來的還有幾冊字寫得更好的,你要不要看呢?我先提醒一句,那都非什麼名家字跡,扉頁上提的名字我們都不認得,其中一本詩經還自訴是位官員的老仆人所抄寫的,你若怕汙了你千金小姐的……”

“林姐姐這張嘴!”探春氣的上來握她的嘴:“我隻看好字,管他是仆人是大官呢!”

大家都笑起來。

平明樓裡,丫頭們上茶都比平時要慢些,實在是所有的人都要先換衣淨手才能重新燒滾了水。

“正經有不少好書呢。”雲安笑道:“還有一套前朝修的典籍,還幸而在一個樟木的箱子裡保存的很好,如今在外麵已很難找齊這套書了。”何止這套大典呢,那書樓裡的寶貝多著呢,要知道這可是當年榮國公的戰利品,能稱得上戰利品的必然是搜羅前朝權貴富豪之家得到的東西。能被這樣的人家收藏起來的書籍,本身就有不凡之處,至少她沒從裡麵翻出庸俗粗糙的春宮話本來——便是有兩匣子話本,那也是當年的名宿所作,並非尋常的那些才子佳人的意.淫之作。

那些名人字畫、珍本古籍的確很少,但也並非沒有。榮國公使人挑揀去的都是當時的古人大作,可是榮國公那個時代的人在此時亦成了‘古人’,前朝末年又很湧現出一大批名士大家,許是他們還活著時不被稀罕,可經曆過戰亂後,擱到今日那真真是價值千金呐。

從這留存下來的半樓故紙堆裡,杜雲安三個找著十來本(幅)還算完好的名家大作,隻算這些,三人已發了一筆大財了!

隻不過這些都可作流傳後世的“傳家寶”,小姊妹們悄悄商量一回,便決定各自藏好:這些固然能換來大筆錢財,可錢財卻大抵換不來這些的。況且三個人閨閣女兒既用不著這樣一大筆錢,也很難藏得住……索性各人按自己喜好,挑了喜歡的珍藏起來。

寶釵和探春聽了也喜歡起來,便與她們約定要一同修補爭訂這些書,並且大家一起編出個名錄來。

正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高興,琥珀急急忙忙的跑進來,臉上帶著淚痕:“姑娘們快去勸勸老太太!老太太氣的頭風發作了,叫太太們跪下……”

“為什麼緣故?”女孩兒驚得都站起來。

這是熙鳳的丫頭順兒也跑進來:“二.奶奶叫姑娘們先彆上去,說有些話不好叫姑娘們聽。”

大家更驚詫了,忙拉著她倆個追問。

此時,在榮慶堂裡,賈母氣的直哆嗦。王夫人委頓在地,隻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蠢材!”賈母將陰沉木拐杖敲得咚咚響:“我老了,不出去走動,整個年節,你們怎麼一點風聲也不知道呢!”

“我的元兒呐!”賈母老淚縱橫:“太後怎會突然賜婚,還把元兒給了北靜王作、作次妃?!”老太太實在說不出那個“妾”字,可實際上,除了皇帝,這些個王爺家裡的次妃側室聽著好聽,其實根本沒有品級,就是個妾!

若是皇子龍孫的妾,倒就是件好事了,生下一男半女後可向朝廷請封誥命,名字也能上玉牒,但北靜王是異姓王呐,他的妾就隻是妾,一輩子都是妾!就算北靜王妃今日死了,王爺也不能像勳貴外戚那樣還有個把妾室扶正的可能,王爺隻能另娶繼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