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伏誅·計中計(2 / 2)

硬生生挨了一腳,賈璉隻是回:“是大哥哥府裡的焦大太爺領著人抵擋,太爺會領兵,教家人們站在牆裡朝外潑水,有滾水潑滾水,沒滾水潑涼水,很傷了一批人。”

用袖子擦擦臉,賈璉哽咽:“多虧了焦大太爺,不然那些人就進來了!太爺告訴我,請內裡所有人都一同取水,不僅往前邊遞,還要及時將他們扔進來的火把給熄滅了……”虧得是寒冬臘月,那些人被兜頭的水一潑,不出片刻就凍個好歹。

“那撞木呢?大門呢?”鳳姐忙問。

此時臉色蠟黃病病歪歪的王夫人忽然站起來:“我哥哥派人來救了嗎?你們去前頭告訴他們,這是京營節度使王子騰親家的府邸!”

賈璉垂下眼,卻是沒應這話,仍接前頭的問話:“不是撞木,是根樹樁子,咱們家的門厚,一時還好。”

賈政忍不住向賈母建言:“老太太,我們往榮禧堂避一避罷,那裡牆高些。”

對著疼了大半輩子的小兒子,賈母不好發作,隻強忍著說一句:“榮禧堂是正房,倘若破門,賊人第一處要衝去的就是那兒。”真真糊塗呐,誰不知正房貴重,就算牆高,能高的過大門高的過外牆嗎!更何況上院還有密室,可容事不能挽回的時候躲藏。

“去,命所有人,都從井裡拉水!一隊隊的向前遞,還要煮飯燒羹,給前頭拚命的人補氣力!”賈母強硬道。

鳳姐頭一個站起身,將惜春和賈琮都推到賈母身邊:“你們跟緊了老太太,琮哥,你是男子,抓緊了你四妹妹的手,不許撒開!”

平兒緊緊和她主子相攙扶著,就往外走。鳳姐看一眼女眷:“便是殺不到眼前,但凡今晚上有一個賊人衝進二門,咱們最好的下場……”

這話不假,連寶釵、探春兩個女孩兒也打著顫站起來。一時內裡的丫頭婆子都開始在奶奶、小姐的指揮下,取水的取水,傳遞的傳遞,亦有燒水的、煮飯蒸饅頭的……齊心動起來,倒比先前膽氣大些了。

可鳳姐卻瞅空拉住賈璉,含著淚悄聲問他:“可是我叔父出事了?”

所謂知夫莫若妻,賈璉並不是那種死板的人,便隻是試一試能否嚇退賊人,他也肯應二太太的話。一聲兒都不應,熙鳳能想到的就是她叔父王子騰出事了。

賈璉正胡亂塞兩口吃食,還要乍起膽子回前頭的,聽了這話,頓一頓才悄聲道:“並不是叔父老爺出了事……”

其實這事情叫賈璉也難以開口,若論起來,真是無妄之災!

卻原來這隊賊人鮮明的奔榮國府而來,並不是像另外的賊寇那般求財來的,反而是來捉拿王子騰的親眷。據賈璉從外麵人胡咧咧的話裡知道的,原來王子騰十分神勇,他麾下的兵將早在前幾日平亂時就搜出了一些早就潛藏進來的賊人同夥,全給殺了;今日都中大亂,偏偏王子騰親率的衛兵又是這些人最大的克星,王子騰所在宮門久攻不下,因此賊人分兵要來拿他的親眷威脅——

“想來你嬸母那裡無虞。”賈璉乾巴巴寬慰一句,就趕忙往前頭去了。

鳳姐和平兒都呆了,想破了頭也料不到是這原因,怪不得那些人又會撞門又會放火……相持不下也不走。

平兒拉拉她主子,咽了口唾沫道:“二爺沒有怪奶奶的意思……幸、幸好太太無事……”

平兒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鳳姐捂著胸口,又捂捂肚子,隻覺得心肝脾肺腎都七上八下的,說不出什麼滋味來——她自然知道嬸娘無虞,不然這些賊人已退了。

“都給我聽著,分成五隊,彆慌三慌四的亂竄!燒水的一隊,弄吃食的一隊。取水、送水的共三隊,排上隊,兩隊先做,一隊歇息。一個接一個的傳遞出去,一刻鐘輪換一隊,一換二,二換三,三換一……”許是有點兒‘將功折罪’的意思,鳳姐反而打起精神,開始指揮,果然再經她這管家奶奶一排布,各院各井口就更有序起來。

直堅持到將近子時,榮國府牆頭都結了冰,外麵更是橫七豎八擋了不少人——焦大突發奇想,要人取了榮府冰庫裡的存冰當做石頭砸人。

虧得寧榮兩府的人多,除了正門外,後門角門受到的攻擊也被擋了回去,這些角門都在角落裡,外麵不是牆角就是巷子夾道,沒那麼大地方,賊人再多也不能全湧上來使力,因此壓力不大。因大家配合的好,後院的奶奶姑娘們補給送的也及時,後兒連賈璉都敢帶人獨守除正門外最大一處後門了。

亦有幾個賊人從牆頭翻進來,剛落下就被打了個臭死。幸虧整一條寧榮街都是這兩府邸的,因此外牆外根本沒有樹木或彆家的矮牆可借力,所以爬進來的不多。有兩個是從後頭翻過來的,雖進了內院但被粗使的婆子用手裡的滾水幾乎燙熟——不同於前頭幾個被捆起來的賊人,這二個被賈璉咬著牙命親隨捂死了。

正當賈璉說:“悄悄將他們從前院牆頭扔出去!”時,忽然傳來陣陣馬蹄聲,一瞬間,血色從賈璉臉上褪儘,榮府許多人摔了水盆水桶,卻忽聞——“舅老爺派人來救我們啦!”

一.夜血色彌漫,次日當今正式禪位四子。

禪位大典將儘時,外麵喊殺聲仍未停歇。

但此時,缺席的三皇子、被囚進於偏殿的六皇子,都知大勢已去。

六皇子雙眼赤紅,此刻他最恨的竟不是奪他帝位的老四,反而是虛晃一招,拿他做探路石躺箭牌的老三!甄應嘉亦在此殿,不比六皇子毫發無傷,他卻是重傷被五花大綁在殿柱上,哀歎:“棋差一招呐。”不僅輸給了深藏不露的四殿下,連三殿下都擺了他們一道,這次,甄家出錢出力,傾全力謀算的大業全毀了。

奮戰保衛皇城一.夜一日的王子騰進殿,太上皇見他身上兩處傷還在滲血,剛要慰獎忠臣,就見這位大功臣“砰”的跪地:“三殿下……三殿下反了!”

怎會?太上皇一晃,老三既知大事去矣,又如何會明晃晃舉起反旗——需知他這一反,便是太上皇也不得不狠心殺他!正如當日的太子一般,哪怕他私底下動作再多,老聖人依然能保得住他,但大張旗鼓的一造反,天下悠悠眾口也逼得老聖人殺他。雖太子是自己服毒,可現在大殿上的所有人都知道就算他自己不作,到頭來也有禦賜的毒酒……

“三殿下聚集了近一萬反軍,直衝皇城而來!”又一守宮門的武將來報。

近萬?這樣的人數,饒是太上皇也不懷疑三子謀反之意了。他這是要趁三營未反應過來前殺進來,殺父殺弟,然後自立!

殿中所有人,包括太上皇的心都懸了起來。新皇此時握住老聖人的手:“兒子去前麵,若擋的住,定將三哥活著帶到父皇麵前來。若擋不住……請父皇另立罷。”

群臣都被此話鎮住,新皇是說若擋不住,讓太上皇另立三殿下為帝以求自保。

兩個兒子一反一正,老聖人的心全偏了。立刻拉住新皇,不肯叫他前去。

此時殿中王子騰等跪地請命,王子騰忽然一笑:“我等還未殞身求義,聖上千金貴體又何須輕動!”

說罷,捂著傷處同列位將軍同往外去。

此刻,便是往常與王子騰不大對付的文官兒,亦被他這豪邁慷慨所震撼。

有人心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忽而又趕忙止住,以為不祥。

沒人注意到新皇與王子騰相視的一眼。

廝殺聲震天,忠心的侍衛傷亡甚重,新皇為鼓舞士氣,到底上了宮牆,太上皇識破他出殿的借口時忙命親信將他拽回——此時新皇手臂已受了傷。

太上皇眼都紅了,再無暇去想老三如何有這麼多兵馬,是怎樣逃過他的眼線和布置的。

“嗷!嗷!逆賊伏誅!逆賊伏誅!”最難熬時,突然傳來侍衛的歡呼聲。

太上皇、新皇都站起來。

一個官職不高的武官匆匆來報:“三殿下……逆賊賊首死了!”

太上皇倒退一步,新皇忙厲問:“怎麼回事!三殿下怎麼會?”

那武官一五一十的描述了:“……我們快支持不住了,宮門開了。三殿下便命放箭射殺我等這些僅剩餘的守衛,誰知三殿下衝的太快,親衛趕不及,被後方流箭一下射中後心,跌下馬……”

緊接著又有人來報:“三大營護駕的隊伍到了,正與逆賊鏖戰!”

不一時,三皇子的屍身亦被抬了進來。殿中諸人看過,果然是背後中箭,中箭後又被馬踏,實在淒慘。

饒是太上皇強忍,亦是老淚縱橫。

新皇隻得自己問話:“王子騰諸將呢?”

兵丁回答:“眾位將官力竭傷重,不能來麵聖。

……

此一回,新皇與……王子騰皆心願達成。

而三皇子至死也以為這一萬人是他嶽丈得力,是他麾下的官員有能力,是他賣力籠絡而得儘人心的緣故——三殿下嶽丈以及他的親信屬官和支持他的朝臣等重要角色都丟了命,再不能對質懷疑了。

連根拔起這股勢力,去除了新皇的心腹大患,連太上皇都全無怪罪,還當眾對新皇說,王子騰是能輔佐他的忠直能臣。新皇孝順,又欣賞王子騰武勇忠心,便將後續平亂安複都城的重任交與王子騰負責。

王子騰帶傷領命,上任後就啟用各大營將領兵士,並不隻用他西大營的人馬,頗有大家一起分功勞的豪氣,時人多敬服。

因此次叛亂,各營牽扯其中,將官死了不少,因此王子騰與各營指揮使議定,暫先填補空缺,以戴罪立功為重。

杜仲和宋辰因此各被征召,均暫代千戶一職。

王子騰“偶然”遇到,言說是夫人那邊的一小輩,特地將杜仲借來麾下使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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