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狼·桂(2 / 2)

邢夫人皺起眉頭“來接二丫頭,怎麼沒人告訴我知道?”

話音未落,手臂就被王善保家的的扯了一下,隻聽平兒笑道“方才回給老太太,老太太允了,我們奶奶正要親來稟明太太呢。隻是舅太太催的急,奶奶命我去平明樓去幫忙……”正說著,平兒就指向邢夫人過來的路“那不是去求見太太的順兒嗎,可見是正巧走岔了路。”

得了王善保家的提醒,邢夫人才醒悟過來老爺成了白身,連帶她身上一品誥命也革了去,如今鳳姐兒卻是當當正正的三品誥命夫人了。邢夫人幾乎立不住,等順兒過來,立刻抓著她問“舅太太在哪裡?”

得知此時李夫人等都在丹桂苑,邢夫人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就往鳳姐院子去。才邁去二進,李夫人的聲音就鑽進耳朵裡“……禦史足說了一刻鐘,洋洋灑灑,你叔父、你林姑父、陳大人皆羞窘難忍。虧得聖上看在璉兒不像賈大老爺那般荒唐,又刻意給你叔父幾人留下顏麵,這才沒追究藐蔑官印的不敬大罪,爵位也隻降了二等……若非為著你,為著迎兒幾個,我今日萬不肯來!你也彆勸我去看你婆婆,我不見她那糊塗人!怎麼,毒打我王家侄女婿的時候她這做母親的不曾攔阻解勸一句,現在倒還有臉叫我去開勸她呢?若非看在璉兒的份上,怕反叫他為難,你叔父早該去問赦大老爺了,真當我王家的女婿就那樣好打的,我王家的女孩兒的私房就任他算計的!”

“罷!看在你們和迎兒的份上不說這些掃興的了,快收拾了迎兒的東西,我把女孩兒接回家去,在我那裡不拘如何,好歹能體麵的出嫁。”李夫人還氣悶,不由啐了一口“真真歹竹出好筍!”

於是在賈母無心力管,邢夫人沒臉反對的情況下,由誥命還未落實的鳳姐做主,迎春、雲安被李夫人接回家中居住,黛玉也暫回自己家裡去了。後兩日,惜春也被尤氏以榮府忙亂的由頭悄悄接回了東府。寧國府自賈珍往玄真觀修道後果然寧靜下來,賈蓉被嚇破了膽子,再也不敢胡鬨,雖仍同嫡妻秦氏淡淡的,但與新取的一位胡姨娘倒很相得,秦氏溫柔大度,倒與胡姨娘妻妾和睦。尤氏掌管中饋,獨居正院,她那裡最是清靜乾淨,這次接回惜春就將她安置在正院同住,尤氏已與鳳姐通了氣,此番是不準備讓惜春再來西府居住了,姑嫂兩個住著,感情也突飛猛進,不久就好的母女一般了。

隻在眨眼間,榮府的花朵就四散了,隻剩下三姑娘探春這朵玫瑰花兒顫巍巍的倔強著獨自支持,鳳姐看了倒不忍心,不時請她來說話,大姐兒也經常請她帶一帶,再後因鳳姐成了名副其實的當家奶奶,事情更多,索性分出一部分令探春執管,這倒使得探春曆練的越發出挑了……此為後話,暫且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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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裡赦大老爺自作自受,遭了王子騰利索的後手——自先後知道了杜仲心意,陳子微和王子騰二人就有摁死賈赦不叫他連累徒弟兒子的盤算,隻不過陳老狐狸‘可憐’王大人,在這件事上退了半步,大力讓給王子騰出了,陳先生稍稍落井下石,借此機會踩著賈赦抬了抬顯了顯自家徒弟的品德。連當今聽聞後都感歎杜僉事是個性情正人,從而腦子裡留了個四品僉事杜仲的名兒。

那邊還有一個為他人做嫁的小人孫紹祖未拾掇呢。這倒無需大佬們出手,杜仲自己同兵部武選司的老友吃過幾次酒,這位曾在平叛時與杜仲共事的主事輕輕鬆鬆就辦好了事情。因盯著這次優試的世官子弟太多,那個勾選了孫紹祖名字的員外郎心裡也正發虛。武選司郎中核複名單時,這位主事在送上五個備選名字的當頭就隨口提了一句“此次比試丁員的年歲倒有些差彆,既有剛滿二十的,還有年近而立的。”

這一句話提醒了主事,那十來個因父平叛身亡而參試的子弟年紀都不算大,說來其父都是壯年戰死,這些小郎君可比不上準備了數年的其他人,偏偏他們是一定得通過的,此次優試就為的他們。主事警醒起來,又細看過添補上其餘人的名帖浮票,不出所料的,主事將三個外貌詳述說魁梧健壯的給替換下來。因險些在他們身上出了紕漏的原因,主事心情不好,反手將此三人勾入三月比試名額裡去。優試過後的幾場比試按默許的慣例是要嚴厲一些的,因要彌平優試通過人數過多的問題,因此不中就多些了。以魁梧高大得意,而自比武二郎的孫紹祖就是三人之一。

孫紹祖得武選司通告時正是他遍尋不到合謀給賈赦下套的騙子,又驚聞京營節度使王大人認賈二小姐做女兒後不久,那時賈赦那點子醜事正傳出來,孫紹祖又擔怕那夥子騙子被捉住牽連出自己來,又眼熱心渴好一塊飛黃騰達的肥肉從嘴邊溜走。

他再膽大包天再垂涎覬覦,也不敢撩王子騰的胡須,隻得憤恨不平的按捺心思,轉而又掂量起新門路來。誰知鬱氣未平,連好容易擠上的優選名額也丟了。這人本就是個盜霸性氣,飲多幾杯黃湯後本性畢露,就堵了他行賄的那位員外郎的門,這兵部的員外郎卻非武者而是文官,哪裡禁得住他酒後推攘,說不得就跌了兩個跟頭,當時未說什麼,事後卻記恨住了。反手將孫紹祖排到三月中最難的一次比試中去。

其實孫紹祖既好賭酗酒,又極為貪色,不過是個驢糞蛋兒表麵光的樣子貨,便是不得罪武選司的員外郎被放進最難的一場比試,尋常比試他靠本事也難中的。不出意料,方進三月的這場比試,孫紹祖就沒中,於是按例襲了指揮之官,俸祿減半,這兵部候實缺的美事就彆想了,直到兩年後再進行一場比試,那次再不中,可要丟了世官被發配充軍了。孫紹祖自然急的厲害,又恐得罪的員外郎再使絆子,於是發狠效仿先祖,當日他祖父亦是有難了結的事才拜在榮府門下,後果然借國公府的勢力騰達了,這孫紹祖越發如此起來。

孫家雖家資饒富,但也禁不起孫紹祖拿銀錢開路、肆意揮霍的行徑,況且都中吃喝嫖賭的花樣和開銷豈是大同府能比的,不出幾月,孫紹祖被勾誘的更壞更廢了十倍,孫家十萬貫的家財亦不剩多少。這靡費慣了的殺家達子哪裡耐得住節省,因此不免又生出歪心來。

廢了好些功夫打聽遍都中淑女,真叫這孫紹祖相中了一戶人家,隻要娶了她家的女兒,就有大筆的絕戶財發。又因這桂花夏家亦是本地有名姓的皇商,掛在戶部,領供奉大內陳設盆景的差事多年,在都中有些根基,在仕途上許還能添些助力。於是這孫紹祖故技重施,又重金請了官媒人朱嫂子說項,夏家隻剩個老奶奶並獨身女兒,正是求尋倚仗的時候,孫紹祖好不好有個三品世官在身上,況且又無婆母公爹壓於頭頂,經官媒人幾番舌燦蓮花,夏家打聽過果然是大同府富貴人家,便很快說成了。

一方有心嫁,一方著急娶,定下的日子竟跟有狗攆似的著急。迎春方過大禮,杜家四十八抬紮紮實實的聘禮送進王家去,同是這六月初九的吉日,孫紹祖取了夏小姐過門。

這夏小姐閨名金桂,年方十六歲,生的花柳之姿,還通文墨,隻是遇著孫紹祖這等隻一味好色的粗人,何解她的風情。幸而這夏小姐還有一項彆家閨秀都無的好處,既是秉性又毒又辣,吃酒吃肉吃便宜就是不肯吃虧。她內裡水性兒,愛的是那等文秀公子,新婚前十日因孫紹祖賣力耕耘倒還覺有滋味,後頭這孫紹祖故態複萌,不僅將她帶來的丫頭乃至不大年輕的媳婦子都淫遍,還私開了金桂的箱籠,這叫本意要徐徐壓服住丈夫的夏小姐如何能忍,說不得就鬨個天翻地覆。新婚次月,這對兒新夫婦就大打出手,金桂開頭著實吃了男女力氣的虧,可這女子卻是個狠戾的,愛自己比神佛菩薩,鄙他人若糞便泥土,睚眥必報,當夜便趁孫紹祖吃醉了酒後險些溺殺他。

孫紹祖有力氣有官銜兒,夏小姐有錢有親戚有根基,這兩個鬨將起來都有個家破人亡的氣魄,於是誰都奈何不得誰,倒僵持住了。這孫紹祖便著意作踐正妻,贖買了個粉頭作姨娘,日日與妓子丫頭老婆胡鬨,叫夏小姐獨守空房。這夏小姐如何肯依,沒多久竟自己覓了相好兒,正是那種白麵小生兒的長相,分外討夏小姐喜歡,這相好是唱老旦的戲子,卻是孫紹祖置辦戲酒時常請的小戲班中的人。這種登不上高台盤的野戲班兒的男女與青樓裡的妓子實際並無二樣,台上唱念做打,台下就作炕上勾當。最可笑的是,這戲子已是成了親的,其妻亦是戲班的人,孫紹祖隻愛女色,早前就偷著了這女人,一旦請了這戲班兒,孫家就如同秦樓楚館一般了,孫紹祖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自是胡作非為,可夏小姐的屋子也是春光滿室,說不得誰更荒唐。家下許多人都心知肚明,連那些個上年紀的老婆子都羞的站不住,但礙於兩個主子的厲害,誰都不敢多嘴。這一來,孫紹祖夫婦倆一時之間竟也相安無事……

杜仲知道孫紹祖成親後就漸將其人拋去腦後,並不著意對付他。當日這孫紹祖心懷不軌,杜仲阻了一次他的前程,已算報複過了。兩人其實並不相識,於某些事情上偶然交彙後就南轅北轍了。

杜仲此時緊張的是九月將至,親迎的正日子就要到了。

而在開平衛的宋辰也在這當頭請官媒以他親手捕捉的活雁作禮,登門求合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