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在燕王府周圍的諸方人馬自然也聽到了施鶯鶯的動靜, 或者說,這一刻就是她為這些人準備的:
不管有多少人埋伏在燕王府周圍,也不管你是誰派來的人, 在這一刻也彆分什麼你我敵友了,統統跳進她挖的坑裡,在坑底來一場你死我活的大團圓吧。
在朝雲國帝後派來臥底的人們眼裡,這就是施鶯鶯被突然反水的手下刺殺了的鐵證:
隻要施鶯鶯一死, 他們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封二皇子為太子,並且收回這位剛受封不久就能享譽頗深、引得敵國百姓都對她讚不絕口的大燕藩王的封地和軍隊,並且全都分給小兒子。
剝削大的養活小的, 好一筆劃算生意。
在尚不死心,一有機會就私下和燕、謝二人接觸, 試圖遊說兩位名正言順的大燕皇子複國的大燕舊臣的眼裡, 這就是他們趕緊動手的絕妙時機:
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賭了賭了, 這就去和燕飛塵還有謝北辰繼續接觸,勸說兩人趁著施鶯鶯重傷無法分心的時候偷走兵符,來一場兵變光複大燕國!
在朝雲國二皇子派來的人眼裡,這就是“衛楚假裝背叛二皇子, 在施鶯鶯身邊忍辱負重埋伏多年一朝成功得手”的鐵證:
施鶯鶯終於要死了,這座壓在他們這一派係頭上多年的大山終於有了坍塌的曙光, 衛楚一旦回來, 就必享頭功!隻要中宮皇後不再生個小的出來,那朝雲國的太子人選,豈不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可世事往往不能如人所願,或者說,隻能如施鶯鶯所願。
最先出問題的是大燕舊臣這邊。
他們的探子剛把“施鶯鶯遇刺”的消息傳出去, 便引得一乾複國之心始終不死的大燕舊臣人心浮動。
於是這一乾大燕舊臣紛紛趁著當晚無星無月,夜色頗深,去往了燕飛塵與謝北辰兩人府上,試圖搖唇鼓舌,喚起兩位大燕皇子的羞恥心:
你們不僅是大燕皇子,更是男人!就這樣屈居於敵國的長公主之下,做個沒名分也沒官職的俘虜,像話嗎?要重拾男子氣概啊!
結果這幫大燕舊臣連兩人的麵都被見到,就被埋伏在周圍的燕王府侍衛——一部分是跟著施鶯鶯從朝雲國過來的禦林軍,一部分是施鶯鶯在大燕當地招募的儘數由女性組成的私軍——給一網打儘了。
被燕王府侍衛抓住後,有的人還不死心,始終怒吼和掙紮不休,場麵一時間很難控製,燕王府侍衛不得不請謝北辰來,讓他親手斷絕這幫人複國的念頭。
結果燕王府侍衛長在去請謝北辰的路上,一直都在糾結的“這會不會很尷尬”、“如果請不動他該怎麼辦”諸如此類的問題完全沒發生:
一聽說能幫到施鶯鶯,他立刻求之不得地竄出去了。
是真的用了輕功竄出去的,動作快得讓武學造詣不佳的燕王府侍衛長都隻能看見一道殘影。
當衣著散亂、很明顯是被“大燕舊臣違反宵禁令即將被下獄”的這個消息給從床上驚起來的謝北辰,手持一支殘燭出現在被捕的大燕舊臣們麵前之後,這幫人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更大聲、更理直氣壯地狡辯了起來:
“我等並無異心,為何要將我們捆縛起來,還要將我們下到牢裡去?難不成之前說的‘以禮相待’都是假的?殿下,你要為我們做主啊!”
謝北辰立刻後退了一步,皺起眉來看著麵前的大燕舊臣,真是從麵部神態到肢體語言都在竭儘全力地訴說著對麵前這幫人的嫌棄之情:
“……真稀奇,這是我十多年前從冷宮被逐出來之後,第一次有大燕的臣子管我叫‘殿下’。”
大燕舊臣們頓時個個老臉一紅,畢竟“用得到他的時候才想起來叫他殿下,用不到他的時候他就是個不祥之人”這件事的確有點損,但現在情勢危急,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殿下明鑒,我們是來和您商討永平長公主的傷情的。”
謝北辰看了眼嵌在廊下的滴漏,道:“注意你的稱呼,那是大燕王。”
在大燕舊臣們難以置信的,“我們都以為你是在做戲,可你怎麼還在為她說話”的目光中,謝北辰繼續道:
“現在是戌時一刻。”
“大燕王申時三刻遇刺,我當時還在旁邊侍奉著呢,親耳聽到了大燕王下令府中眾人第一時間封鎖消息,膽敢泄露半分者就地格殺勿論;可戌時一刻,諸位就得知了這件不該外傳的事情,還能找到我府上來。”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麵前的這幫人,挑眉問道:
“再說了,我又不是醫師,不會救死扶傷,你們能來跟我討論什麼傷情?定是彆有用心。”
說罷,也不等大燕舊臣們試圖做出的蒼白無力的解釋,對燕王府侍衛們說:
“統統押進天牢裡去,等大燕王親自來處置這些亂臣賊子。”
“謝北辰!”有血性的大燕舊臣目眥欲裂,對著謝北辰的身影嘶聲喊道:
“沒想到你是這種數典忘祖,貪生怕死,狗苟蠅營之輩!”
“大燕國今已國破,若來日正統斷絕於此,你和你兄長二人有何麵目去往九泉之下見列祖列宗?!”
如果說這幫大燕舊臣之前在遭遇了謝北辰的無數次的閉門羹和當麵拒絕後,還能心懷僥幸地認為,這隻不過是二皇子為了避開施鶯鶯的耳目也為了不引起彆人的注意,因而假意拒絕的偽裝手段;今晚一過,就再也不會有人對他心存僥幸了:
這是真真正正,名副其實、如假包換的白給之王。
彆說複國了,但凡當初被困在大燕國都裡整整三年的不是燕飛塵而是謝北辰,那麼連這三年的抗衡都不會有,這位身在大燕心在朝雲的二皇子就能秒舉白旗投降,甚至很有可能還會在投降的時候往自己脖子上紮個蝴蝶結。
——然而謝北辰離去的腳步卻真的停了下來。
在大臣和燕王府侍衛各色各樣的複雜目光的注視下,謝北辰冷笑一聲,麵不改色地反詰了回去:
“爭名逐利之輩,也敢腆著臉來跟我說這些?那就讓我們來算一算吧。”